許是見到了陌生的面孔，又或者是祈貞的裝扮新奇好看，孩子炯亮的眼睛一直望着，祈貞扮鬼臉逗他，他也不怕，咯咯笑着。
“誒，你兒子看起來有些瘦小，應該還沒過週歲吧。”
實則過了週歲，但說是“兒子”……獨孤默和商音瞠目結舌，有點兒不知道怎麼回答。
祈貞迅速將他們異樣的對視捕捉，再瞧孩子眉目，首先那雙細長的眼睛就不與他們相象，“這不是你們的孩子？”
獨孤默啞然失笑，商音頷首，“實不相瞞，我摯友與世長辭，這孩子孤苦無依，也就將他帶在身邊。”
“那你們……”很明顯，祈貞的重點不太在這孩子身上，再一次異樣的目光打量着他們的距離。
獨孤默有些從容又似在搶白:“在下半身不遂，怎敢耽誤人家娘子，此生決意孤身，不設妻妾。”
車輪滾過坎坷，顛簸不已，機緣巧合地斷開了某個敏感的話題，商音連忙扶住孤獨默，因爲方纔的話有些尷尬，彼此只能禮貌一笑，想說些什麼，終迅速收回了目光。
祈貞特別喜歡男孩，一直抱着小李謨與他頑笑，直到孩子累了入睡，兩條濃又卷的睫毛在眼瞼投出像蝴蝶一樣的光影，煞是好看。
這讓她想起早年夭折的兒子，眉頭皺得更緊，嘆了一聲暗自神傷，“那年我兒子也是這般大，我精心呵護，如養在溫室裏的花朵，無奈天命所歸，他只活過了週歲。你們一路顛沛流離養活的，卻出奇的健康快樂。”
商音少不得要安慰，“公主還年輕，大好年華何愁無子呢！”
祈貞冷笑，人家不知情的安慰反成了猛然插入她心中無可消除的痛苦，“我祈貞高傲一世，嚮往人家覓得良婿，琴瑟在御，歲月靜好，可我命格里是有點剋夫的。獨孤默假死返唐，人家說我剋死了第一任丈夫；後來嫁吐蕃權臣後裔，婚後一年他撒手人寰，人家說我剋死了第二任；再後來，我嫁給一位平平無奇卻愛我入骨的牧馬人，婚後第一個月他牧馬趕上發大水，人家說我又剋死了第三任。人家活一輩子也遇不上的，就被我遇見了三次，如今年華蹉跎，誰還敢娶我呢！”
說畢，她自嘲一笑，目光探向獨孤默，玩笑的嗔怪更多的是輕佻，“若是當年你留下來，好好做我駙馬，我也就不會遇見後來的事情了。”
“……”
這也能和我八竿子打着？獨孤默一時語塞，
祈貞不讓他尷尬，又自個解了這個結，吟吟笑着，“算了，若是當年你留下來做駙馬，只怕我會真把你剋死！”
“公主說得什麼胡話……”商音笑說，“天命所歸，每個人的福禍冥冥之中自有定數，看似老天奪走了你的幸福，其實他會以另一種方式補償你。老天讓你幹不成的事，興許也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保護你。公主雍容又高貴，愛你的人自然是會頂着克妻的荒唐謬論迎娶你，不愛你的。反過來說，他若圖你旺夫，娶你回家也是他的私心罷了。既然如此，聞言公主剋夫而對公主敬而遠之的人，他的言行品德能好到哪裏去呢。”
一番話說得公主心花怒放，入祈貞耳的也不全然是阿諛奉承，她仔細想了想，笑着頷首:“好像……是這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