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太子追妻總掉坑 >番外2 郭曖篇:不如郭郎卻扇逢
    “市井潑皮難道就不配作詩了?”

    我一點也不客氣地懟回去,自認方纔寫的詩極秒,得意得我喲,那叫一個鼻孔朝天!

    公主冷笑着,隔着一層夾纈屏風,她的盛氣凌人都快要溢出來,“我瞧這小子能作出什麼好詩來。”

    哼!說我是小子?說我是市井潑皮?我照舊鼻孔朝天:“後面沒有了,我這市井潑皮,不—作—了!”

    最後三個字兒一頓一頓的,擲地有聲,我一點也沒把她公主的身份放在心上。

    “百尺鮫綃,你不想得?連袖口都被哪條溝裏跑出來的耗子咬破了。”公主自以爲是,嗤鼻一笑。

    屏風的製作工藝通常採取內明外暗,是一種單面視覺,我站在外面瞧不清公主,但是公主能清楚瞧清我,衣裳襤褸的我。在她的認知裏,認爲市井潑皮是在意百尺鮫綃的。

    只要我不點名身份,她就會這樣一直自大又愚蠢地認爲。

    可我終究沒忍住:“汾陽王郭家,不窮,不缺。”

    脣角挑起,帶着我父親的驕傲轉身離去,約摸公主在驚訝,半天說不出話。我很想走得心再舒暢一些,邁出幾步後又回頭,掏出沉重的錢袋扔給方纔謾罵我的侍女。

    “喏,市井潑皮賞給你的。”

    我出手闊綽,裏面的開元通寶摔得那侍女微微往後踉蹌。

    沒想到,摔得更踉蹌的人是我,很快就爲我的所作所爲付出了代價。

    即將要走出會詩樓,我依舊鼻孔朝天,大步向前,以至於腳下更早地中了人家使下的絆子!我眼前一顫,四個大漢如桎梏一般縛住我的四肢,擡我去小黑屋裏關了五天五夜!

    哼,我再沒得罪誰,主謀就是昇平公主。

    她叫我把那半首詩作完,我偏不肯。被關的五天裏,那四個大漢催我,威逼我,引誘我……我都替他們效勞公主而可悲。

    我躺在涼蓆上抖着二郎腿,吹着口哨,高興了就動動筆,“老子不作”四字草書,一氣呵成。

    我郭家打退了幾十萬敵軍,從不受人威脅,還怕你四個漢子不成!

    是的,我纔不怕那四個壯漢。

    我怕的,只是那四個字:昇平公主。

    這位金枝玉葉,簡直就是樹妖藤條精投胎,一味地纏人。我往東她絕不會往西,爲了甩掉她,我暫且捨棄了文武之學的修煉,經常跟着獨孤默喝花酒,喝得正興頭,酒面又倒映出公主的臉,然後我的耳朵就被她提起來了。於是我混入作坊跟地痞無賴賭錢,贏錢的我拍拍屁股要走了,公主的臉又擋住了我回家的路,於是我的錢就被她搶去揮霍了!

    太討厭了!

    還有啊,和公主蹴鞠,打雙陸,借鑑我的辛酸血淚史,你千萬別去贏了她。哼,我再不跟耍賴的人玩遊戲了,拔腿就跑!我與她就像貓捉老鼠,在長安城,她總能輕而易舉找到我。就好像我們兩個人能輕而易舉地在一起。

    尚主的敕旨還沒有正式頒佈下來,我宅邸的北上角就拆去了因安史之亂赤地千里,十屋九空的宅屋,工部大興土木地敕造公主府,西市的碼頭源源送來秦嶺砍伐的好木頭。這位恩禮慣諸主的貴主,千戶四百的封邑,驚天動地,在所難免。

    金燦燦的陽光投向那座堂皇富麗的公主府,奪目而刺眼,懸浮在天色中的富麗宛若海市蜃樓般虛幻。相形見絀之下,我的宅子是公主府的溝渠。

    我,也不過是公主府的附庸。

    與公主成親之前,我並不知道商音爲什麼要去成都,她來辭別我時說是歸故里,可在我的認知裏,她似乎是巴渝人。我沒有多問,儘管我隱約覺得她的身份不是樂伶這麼簡單,但是已經沒有資格去想太多了。

    我挺遺憾,與她交識的日子裏我們時常推杯換盞,曲水流觴,而到了我的大喜之日,卻沒能同敬一盞。獨孤兄也沒來參加昏禮,那時他向朝廷申請了剿寇的使命趕赴成都,畢竟沒有心上人在的長安,對於他而言是座空城。

    他對商音一見傾心嘛,比我早一點吧。獨孤默尋花問柳,閱女無數,不過自從商音出現,他就浪子回頭了。

    我尚主之日,於大明宮光順門行冊禮,婚典由公主的嫡兄長鄭王李邈主持。

    夕陽西下,我抱着奠雁作爲贄禮,親迎天之驕女。七月轉涼,一斜斜橘紅色的晚霞宛若絲綢鋪在天空,人間暖得要溢出流火來,大明宮的喜慶也是着了火一般美輪美奐。站在夕陽裏的新娘華熠生輝,彩霞仙子灑落一支霞光爲公主點妝,點綴她髮髻的金釵步搖,點綴她掩面的孔雀羽團扇,點綴青質大袖連裳繡吉雲的婚服……光芒使得她嬌豔之餘,還帶着一點懾人的尊貴。

    她步履輕盈,彷彿點水在金光燦燦的碧波,滿心歡喜步入我的世界。我看不清公主的容顏,新妝在圓若盈月的團扇下影影綽綽,這讓我想起初識之日,屏風繡的明月隱去她的姣好面容,一如今日尊貴朦朧美,叫人不得窺探和褻瀆。

    親仁坊更是驚天動地的喜慶,萬條銀燭長街路,如同花燈會一般,長安城的百姓都以見到公主昏禮爲幸。喜上氈席直接從宅門一路鋪到青廬,紅男綠女攜手踏上氈席進入青廬,百子帳前,夫妻一拜。喜娘撒帳的悅聲清脆比金玲:“今夜吉辰,昇平貴主與郭六郎結親。伏願成納之後,千秋萬歲,保守吉昌。五男二女奴婢成行。男願總爲公卿,女願盡聘公王。從茲祝願,以後夫妻命延長。”

    到新婿作卻扇詩的時候,華麗的詞藻於我腦中都萎靡了,滿腹詩書的我竟一片空白,像是命中安排好了唯有浮出舊年未做完的詩,我淺淺微笑吟出:

    銀屏掩去金枝容,錦緞得來詩客從。

    百尺鮫綃何所羨,不如郭郎卻扇逢。

    公主卻下團扇,嬌羞的面龐甜得要滲出蜜來。

    這一年,我與她,都是錦瑟華年。

    在遵循婚典的六禮中,我才知道公主的閨名,李晏。

    出自《漢書》——海內晏如,引爲天下太平之意。

    這世間本沒有太平,褚事百態原都是要經歷波折才能太平。

    我的婚姻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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