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走出翰林院,聶淵擺擺手讓後面的人跟遠一些,又捏上她的臉蛋,問:“你方纔是故意的吧?”

    喬麥裝傻道:“什麼故意的?”

    “見我到了門前,故意引羅學士說出那番話。”

    喬麥無奈抱拳:“陛下英明神武,什麼都瞞不過您。”

    所以說她討厭這個時代,想吐槽都不行,以皇帝爲天。

    聶淵哼了一聲:“朕不喜歡勉強的誇讚。”

    看吧看吧,誇得不夠誠心他還不樂意!

    下早朝後,聶淵還要召見一些大臣處理政務,不過這些都被他挪到了下午,當務之急,他得好好逮住這隻狡猾的小狐狸,陪他用午膳。

    “我已經喫過了,陛下。”

    李總管站在圓桌旁,不忍直視。這位皇后娘娘受寵是受寵,就是不大懂得禮儀尊卑,在聖上面前還“我”啊“我”的。

    “那就陪朕隨便用些。”

    喬麥只得小口小口喝着湯,琢磨着儘快研究穿越過來時的地形、天象,死馬當活馬醫吧。

    聶淵三日一朝,每到上工的時候,政事都忙碌無比,就這用膳的功夫,已經有好幾撥大臣等在殿外。

    很快,聶淵喫完,起身道:“夫人,出去逛可以,一定得在日落前回到乾泰殿,知道麼?”

    “是……”喬麥觀察着宮女太監們陡然一肅的表情,知道自己是非聽話不可。

    下午她睡飽了覺,伸了個懶腰出門遛彎,往鳥語花香的御花園去,趁着天朗氣清,愉快套話:“綠柳,你來說說,陛下平日裏是不是喜歡志怪軼事?”

    “這……”綠柳乾脆往地上一跪:“奴婢從前是尚服局的司衣,託娘娘的福才得見天顏,實在不知陛下喜好。”

    紫蕊膝蓋一彎,也要跪下,被喬麥擡手阻止。

    “哎,算了算了,我就隨便一問,你們別多心。咱們去前面的亭子裏歇一歇吧。”

    隨行宮人都鬆了口氣,他們真想求求皇后娘娘,千萬別再說出什麼驚人之語。

    喬麥拿着一柄畫扇,坐在涼亭裏苦惱思考。看來,從宮女太監們口中是套不出什麼話來。

    聶淵在百姓之中懸賞,讓他們看到妖物就送至鎮撫司,再派人徑直送進宮中。這一看就是通用許久的制度,並非因爲她才設立。

    聶淵到底在找什麼?

    如今他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喬麥跟他撒個嬌還成,真要窺探什麼祕密,她還不敢冒着掉腦袋的風險。

    到底該怎麼辦呢?關於時空躍遷的事,聶淵一定知道點什麼,否則他聽到千年後的事情時,不會那樣淡定……

    “參見皇后娘娘。”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在亭外響起,喬麥打眼一看,身穿桃紅齊胸襦裙的少女亭亭福身,眉心點着一朵盛放的梅花,殊爲豔麗。

    “這位是?”

    李總管低聲道:“娘娘,這位是內閣鄭次輔的千金,鄭秀女。”

    “哦?陛下剛選過秀?”

    鄭秀女低頭,表情猙獰了一瞬,然後迅速恢復過來,朝喬麥笑吟吟地說:“娘娘,臣女是四年前進宮的,還未有位份。”

    喬麥嘆了口氣。這造孽的,史書上說荊羨一生沒有嬪妃,這位鄭秀女就是再等四十年也沒戲,何必呢?

    “鄭秀女打算何時出宮?”

    喬麥本是想勸她早點出宮另尋好情郎,卻沒想到她聽了這話,像受了什麼侮辱似的,當場落淚,把喬麥看得一愣一愣的。

    “皇后娘娘,臣女自五年前秋狩後,便對陛下一見傾心,即使無法獲得封號和位份,只要能待在宮中,不時遠遠看他一眼,便已知足。還望皇后娘娘容許臣女這小小的心願,臣女別無所求!”

    她一字一句猶如杜鵑泣血,哭得梨花帶雨,喬麥這個女人看了都覺憐愛。

    沒想到連聶淵這個不開後宮的人,都能讓她體會一把宮斗的感覺。

    “咳咳,鄭秀女你不必擔心,我沒想把你趕出去,至於陛下……你想見就見吧,害,多大點兒事兒啊!”

    她搖搖畫扇,眯着眼愜意地說:“若是有冰碗就好了。”

    紫蕊福身道:“娘娘,奴婢這就去御膳房端一碗來。”

    “御膳房?”喬麥眼睛一亮,“走,咱們一同去。”

    她剛一起身,亭外就傳來一道冷冰冰的嗓音:“去什麼去?給朕坐下。”

    喬麥不情不願地把屁股挪回石凳上。

    鄭秀女露出驚喜之色,盈盈一拜給他請安:“參見陛下……”

    聶淵目不斜視地從她身邊走過,在喬麥身旁的石凳落座。

    “夫人,在宮中逛得可還開心?”

    喬麥擡起畫扇,遮住自己的臉,躲避聶淵那快要喫人的視線。這傢伙是黑貓警長嗎?動不動就出現逮人。

    “託陛下的福,開心極了。”

    聶淵脣角帶笑,盯着她看了一會兒,摸摸她的耳朵,又摸摸她的臉,看她說謊會不會發熱。

    看在鄭秀女和宮人們眼裏,這是他們見到陛下以來,他表露感情最多的一回。

    那深邃眼眸裏對皇后的喜愛,讓鄭秀女看了後陷入深深的嫉妒和懷疑中。

    “你是鄭愛卿的嫡女?”

    眼看皇上的目光終於移向自己,鄭秀女擡起美豔的臉龐,一雙大眼楚楚可憐地望着他。

    “回陛下,正是臣女。”

    聶淵食指敲了敲石桌:“也是朕大意了,竟讓你在宮中耽擱這麼久。李盛,這就派人將鄭秀女送回相府吧。”

    “陛下!”鄭秀女驚訝得顧不上禮儀尊卑,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臣女願留在宮中,永遠侍奉陛下!”

    熟悉聶淵的人都清楚,此時他冷凝的神色已是十分不悅的表現:“朕不缺人侍奉。”

    鄭秀女心亂如麻,甚至無暇顧忌聶淵的神情。自從她見過秋狩上一箭射死雄鹿的荊羨之後,就無法自拔地被他的英明神武所折倒。更不必說,之前他以雷霆手段肅清前朝欲孽,讓大梁蒸蒸日上,百姓安居樂業。

    她從未見過如此完美得像天神一樣的男人,所以即使在宮中寂寞整整四年,她也未曾放棄。

    可現在?她不能出宮!

    就像孤注一擲的賭徒,眷戀最後的奇蹟,她跪着膝行到喬麥面前,抓住她的裙襬,朝地上磕頭,苦苦哀求:“皇后娘娘,求求您,臣女願意一生侍奉您,求求您將我留在宮中!”

    喬麥被這陣仗嚇到了,她完全無法理解爲什麼有人願意爲了虛無縹緲的愛情放棄自尊,變得如此卑微。

    “鄭秀女,你快起來。”她雙手去託這人的雙臂,鄭秀女卻像吃了秤砣似的,紋絲不動。

    聶淵見狀,朝地上的人一掃玄色衣袖,鄭秀女瞬間喫痛,驚呼一聲朝後跌倒在地。

    “朕可以容你,但你萬萬不該求到皇后頭上。”聶淵疾言厲色地斥責她,揮手讓羽林衛過來,“還不快把鄭小姐送回相府,讓鄭相嚴加管教!”

    羽林衛只聽命於聶淵,誰的面子都不給,兩個披堅執銳的衛士上前直接將鄭秀女架起來,不顧她的痛哭和掙扎,把她拖出了御花園。

    喬麥遠遠看着,頓覺不忍。問題是,除了有點癡漢以外,她沒見鄭秀女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這樣對她未免太過粗暴,陛下,她也是重臣之女,要不您還是讓人好好善待她。”

    聶淵的臉冷得可以掉冰渣子:“皇后別說話,否則朕不保證還能留她全屍。”

    好嘛,不說就不說,喬麥再次確定,這傢伙對自己單純就只是氣味吸引,不然幹嘛連她說一句勸解的話都氣成這樣?這一定不是愛情!

    聶淵仍氣着,拂袖而去,綠柳和紫蕊苦勸喬麥跟上。

    喬麥不情不願跟着,慢吞吞回到乾泰殿。她剛一進冬暖閣,聶淵就關上門,將她肩頭按在門邊。

    “讓她想見朕就見?多大點兒事兒?嗯?”

    喬麥迷糊地想了一下,回憶起來,這是她在御花園裏跟鄭秀女說過的話。

    “陛下,你怎麼老偷聽人家說話呀?”

    聶淵威脅地一捏她的腰:“這就是你想說的?”

    “我……”她剛開口,忽然一股熟悉的氣息在身邊出現。

    喬麥手臂喫痛,“嗷”的一聲,向左側跌去,被攏入一個堅實的懷抱中。

    “聶淵!”喬麥此時看到他就跟看到親人一樣。

    那一身充滿現代氣息的長款黑風衣和筒靴,還有酷酷的露指手套。好傢伙,以前怎麼沒發現聶淵這麼帥?

    一個現代法律制約下的聶淵,和一個古代萬人之上爲所欲爲的聶淵,她當然選擇前者啊!

    “快走快走!”

    喬麥緊緊抱住他,眼見他們的身體漸漸變得透明,她已經被這奇異現象驚呆。

    然而下一秒,古代的聶淵,也就是荊羨抓住了她的手臂,沉聲道:“不準走。”

    喬麥欲哭無淚:“陛下,我真不是這個時代的人。”

    荊羨的目光從她身上移到那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臉上:“但你也說過,你和他並無感情,且很快便要和離。”

    “哦?”聶淵聞言,停止了神祕力量的發動,“她還說了什麼?”

    喬麥眼見自己的雙腿又變得清晰可見,無語地捶了捶聶淵的胸膛:“喂,你夠了啊,有什麼事咱們回去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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