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你給我滾出來!”周帷站在玲瓏棋盤中間,一顆顆棋子洞穿他的身體,鮮血染紅了衣袍,也在他腳下匯成了一條小溪。

    玲瓏棋盤應該是他的本命法器,現在已經整個浸泡在了血水之中。

    一個人體內沒有那麼多的血。

    這些,是他的神魂之力。

    阮玉在旁邊觀察了一陣兒,說:“原來不只我們看不見,他自己也看不見敵人。”在夢域裏,眼見不能爲實,阮玉只能多觀察一會兒來判斷,不過看了這麼久,她發現這位玄天門的周道友一直在攻擊一個看不見的敵人,除此之外,並沒有別的線索。

    阮玉靠近周帷,對方對她也視而不見。

    他的神魂,已經全身心的投入到那場戰鬥之中,直到他死,神魂崩潰,方能停下。

    “救不了。”阮玉搖搖頭:“破掉夢域,他才能得救。他的神魂力量挺強,應該還能撐一會兒。”

    要破夢域,得找到夢主。

    她從地上揪了一把草,揉碎了往天上一揚。做出這個動作之時,阮玉隱約感覺到一道視線落在自己手上,就好像,她的動作吸引了夢主的注意力一般。

    阮玉索性蹲在地上摳草皮。東挖一塊,西挖一塊,把鬱鬱蔥蔥的星星草地都摳成了禿斑,十分影響整體的美感。

    然而,逢歲晚依舊沒有現身。

    阮玉打起了元寶的主意,“你要不要就地拉個屎?”元寶嗷嗚一聲,“不,我沒有!”

    接下來,阮玉又嘗試了許多能讓白日裏的逢歲晚氣得跳腳的花招,始終未能奏效。見這樣逼不出來,她又想了別的法子。

    阮玉拿出留影石,將最近記錄的那些畫面拿出來放,一邊放,一邊說些討人喜歡的話。她嘴甜,尋常的生活經她描述,都讓人發自內心的感受到幸福和嚮往,旁邊跟着聽了一耳朵的元寶都忘了這裏是夢域,不知從哪兒叼了個球,來回地叼球跑,尾巴悠閒的甩來甩去,顯得高興極了。

    阮玉還將當初玉蘭樹給她的那塊玉簡都通過想象的方式還原出來,將逢歲晚說的那些話,繪的那些畫像一一展示了一遍,依舊,沒能引得逢歲晚現身。

    最後,她穿了一身輕而薄的衣裳,赤腳站在草地上跳舞,時而擡腿,時而扭腰,眸裏含情,嘴角含笑,旁邊的元寶都看懵了,耳朵高高豎起,一臉警惕地四下張望。

    元寶:糟糕了,阮玉是不是被魘氣給迷住了,這是在幹嘛啊。

    “你裙子連大腿都遮不住了!”元寶牢記離雲的教導,見阮玉那身輕透薄紗好多地方都遮不住,恨不得把自己的狗毛拿給她穿,“哎呀,你多穿點兒嘛,會着涼的哦。”

    原地轉了好幾圈的阮玉像是崴了腳,哎呀一聲就要摔到地上,元寶想去扶卻發現自己動不了,接着就看到上一刻還無比嬌弱的阮玉“噌”地一下從地上爬起來,氣咻咻地罵:“你到底要怎麼才肯出來嘛!”

    她心裏頭委屈,眼淚也吧嗒吧嗒的往下落。

    不成想,在淚水模糊視線之時,眼角的餘光裏瞥到了一個小小的身影,他雙手枕在腦後,目光呆滯地凝望星空。

    阮玉愣住,都忘了哭。

    她眨了下眼,再睜開時,躺在草地上的少年又消失了。

    難怪色誘不管用,夢域的夢主,是年幼時的逢歲晚啊。

    她早該想到的。

    逢歲晚身上的七道鎖鏈老早就存在了,他的執念,怎會與她有關。他與她之間的那些愛恨糾葛,根本影響不到此間的夢主。

    年幼時的逢歲晚,在經歷了那一場血腥屠殺之後,心裏就種下了一個復仇的種子,那個念頭深埋在心底,從不曾忘卻。每一日拼命的修行,閱遍書海、苦練劍術,被竹劍鞭笞得遍體鱗傷,被一道道符籙鎖住神魂,他所承受的這些,都是爲了變強,爲了復仇。

    哪怕後來知道師父的目的並不單純,可知道那些方法能讓他變強,他也並不抗拒。

    因爲,他的仇人,是修爲天下第一、無人能將其殺死、爲禍蒼生的女魔頭傅紫衣。

    阮玉低頭,衝身邊還一頭霧水的元寶道:“我們走過那麼多的夢境碎片,都是沉悶壓抑的,只有我在的地方,才輕鬆一些。”

    “那些黑氣爪子都不傷人,一個個還怪乖巧聽話的。”

    元寶:“就……烤焦了不太好喫?”

    “雖然我出現得晚了一些,但他心裏,還是有了我的位置。”連仙雲宮都沒在他的夢域裏出現過一瞬,這麼一比,阮玉心裏頭那點兒委屈也隨之消散,嘴角剛剛翹起,下一刻,又鎖起了眉頭。

    “可小執道的執念是殺傅紫衣,這執念,怎麼消?”

    執念一日不破,外面的人就有被捲起來的危險,面前的這個周帷顯然也撐不了太久,形勢十分危急。

    阮玉急得抓頭髮,她上哪給他找個傅紫衣。

    恰這時,元寶又狂叫幾聲,“又有人進來了!”

    阮玉眼皮一跳,心頭跟着咯噔一下,直覺不妙。

    就聽元寶接着喊:“是,是咱爹,還,還有瞎了眼睛的小師父!”

    “他們一起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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