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行禮行了一半,他突然反應了過來勞元良所說的到底是什麼話,頓時愣住了。
不只是他。
臺下數十弟子,無一不是面面相覷,目瞪口呆。
只有雲旗,神色坦然,似笑非笑。
“執教,這……”石樂志撓了撓頭,“我叫石樂志,他才叫雲旗。”
“所以呢?”
“這場比試,應該是我贏了纔對。”
觀戰弟子,雖並未直接出聲表達意見,卻都不自覺微微點頭。
全場被壓制,面門大開正中一腳,若是生死相搏,恐怕早就倒地再起不能,這要是都能贏,怕不是拴條狗都不會輸。
“你當我是老糊塗不成。”
勞元良瞥了一眼石樂志,平靜開口:“我知道你叫什麼。這場比試的勝者,不是你,是雲旗。”
此言一出,全場譁然。
石樂志更是目瞪口呆,愣了半晌,嘴一撇眉一皺,不服氣道:“敢問執教,對戰之後評判勝負當有覆盤。可否請問執教,我究竟輸在何處,好讓我心服口服。”
這番話雖稍顯有些莽撞,卻是正合在場弟子心中所想。
勞元良臉一僵,下意識看向雲旗。
輸在何處?
雲旗則一副事不關己模樣,饒有興致看向勞元良,做出洗耳恭聽狀。
我哪知道。
這倒不是他裝出來的,他是真的想知道勞元良如何將這話圓回來。
“好,既然你想聽,那我就告訴你你究竟輸在何處。”
勞元良輕咳一聲,清了清嗓子。
一種弟子,不由得前傾身子,認真聆聽。
“咳咳。”
“……”
“我知道你心中不服,只是修道要觀己身內自省,修身在外修心在內。我且問你,若是跳出這場比試,你做執教,你又爲何會判你自己爲負?”
勞元良看向石樂志,振振有詞。
石樂志張大嘴巴,愣是被他給繞暈了。
我自己爲什麼判我自己爲負?
我特麼怎麼知道?
雲旗聽了這話,差點沒憋住笑出聲來。
高手,這是高手。
“你入天海宗,並非是來學拳腳功夫的,若是不動腦子,只是一介武夫,連修道的門都沒能踏入,又何談證道。來,你說說看。”
勞元良可算是找到如何破局,忙不迭把皮球踢給了石樂志。
“啊這……”
石樂志撓了撓頭,絞盡腦汁,雖一點頭緒也沒有,可站在臺上若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豈不是坐實了自己只是一介武夫?
於是憋了半晌,他終於從嘴裏擠出一句話:“是因爲……我拳法太過急躁?”
“急功近利,百欲自生,此乃是修道之人首要摒棄之事,這是其一。”勞元良點頭,“再說。”
“是我有兩招,打偏了些方向,險些擊中雲旗要害?”
“門內比試切磋爲主,目的是見賢而思齊,並非純爲勝負。主次顛倒,易亂道心,這又是其一。”勞元良撫須,“再說。”
石樂志臉色已由憤懣轉爲若有所思:“是因爲我踢中雲旗那一腳後,出言挑釁?”
“天海宗立山門便是爲求大道,行大善,心胸氣度眼界缺一不可。落井下石,大忌。”勞元良頷首,“還有。”
“是因爲我見對手實力不濟,懈怠輕敵?”
“勝不驕敗不餒,獅子搏兔亦用全力,修道之途坎坷,驕縱狂妄,終將害了自己。”
石樂志嘴脣微顫,用力抱拳,低頭沉聲道:“執教,我悟了!”
“你知道就好。下去吧,別耽誤其他弟子比試。”
“是!”
石樂志點頭,再想雲旗行禮,這才轉身跳下擂臺。
雲旗還禮,並未多留,就這麼在衆人目光注視下悠哉悠哉邁步走下階梯,向遠處走去。
在場弟子,面面相覷。
他們雖感覺好像有什麼不對,但又說不出來到底哪裏不對。
但比試緊接着開始,其餘人也沒心情思量前一場比試,很快就重新看向北擂之上。
雲旗走到擂臺四周人少角落,這才轉身重新看向擂臺。
難怪這勞元良能做到執教。
逼着人自己找自己茬,也是沒誰了。
也不知道這石樂志,到底悟出什麼來了。
只是今日這事,也有云旗一份責任。隱藏實力自然可以,可太過了也難免帶來麻煩。
最低調的不是最弱的,而是最普通的。
至於過了三輪初試,後續觀雲擂的比試該怎麼辦,雲旗雖還沒有頭緒,不過倒也不着急。
今日只有一場,既然已經比完,不如先回青竹峯,從長計議。
只是他正打算動身時候,四周觀戰臺上,忽然響起一陣歡呼。
雲旗挑眉,朝觀戰臺看去,只見兩面大旗,不知何時掛在臺前石壁之上。
一面繡斗大菊花紋,一面刺翻滾雲紋。
今日來觀戰者衆多,坐席本就勉勉強強夠,可那兩面旗正對的觀戰臺上,竟是空出一大圈來,只是坐了幾人。
滾雲紋下,一中年男人正襟危坐,面容冷硬似兵俑。
在他身旁,兩身穿長袍頭戴兜帽的人,一左一右將他拱衛正中。
雲旗將視線移到那面菊花紋下,接着露出驚訝之色。
那面菊花紋下,坐着的是一位年輕女子。
雲旗雖不到十五,卻已經見過不少美麗女子,柳聽楓和百里牧歌無一不是天下絕色。
只是跟臺上那女子比起來,卻是少了些東西。
那是專屬於那個年齡的女人,特有的魅力,褪去青澀,卻又不見老成。
那張臉剔透玲瓏,五官無可挑剔。
最重要的,是女子身段,委實有些……好得誇張。
她身着銀錦長裙,側面開叉直到膝蓋,白皙小腿隱約可見。明明是初夏,可她脖子上卻圍了一圈狐裘。
雲旗打量兩方人馬,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神州蘇家,家紋菊花。
迎州柳家,家紋滾雲。
看來下一場比試的,應該就是那兩個人了。
雲旗順着衆人視線,看向不遠處南擂臺。
一少年白衣翩翩,撫掌微笑。
一少女腰佩細劍,稍顯緊張。
蘇星瀚,柳聽楓。
這場比試當然是明泊安排,只是蘇家柳家乃是九大家,兩人的比試自然不能與尋常比試相提並論。
雲旗挑眉,原本離開的打算,也暫時收起。
只是他還沒來得及邁步走近,卻看見臺上那銀裙女子忽地起身,深吸一口。
“小瀚,你要是輸了,就別回來啦!”
響亮女聲,在觀雲擂之上久久迴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