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唯楓這輩子最不想看到的,就是童筱筱受委屈,他已經迫不及待帶她離開這個地方。
心理醫生欲言又止。
見狀,童筱筱垂眸譏誚道是:“不用再問了,路唯楓。”
“放心吧筱筱,他這麼多年都把你當晚輩,是我們自己人,不會做那種違背良心的事情。”路唯楓安慰了她一句,看向心理醫生。
一旁,警察跟公證處的人也看向醫生。
心理醫生嘆了口氣,然後道:“實不相瞞。路少,童總這些年從不收斂自己的脾氣,狂躁症愈發加重,已經對很多人的生命造成威脅,有嚴重的暴力傾向。所以爲了她好,建議住院治療,或者被家人看顧。”
童筱筱在一旁失魂落魄道:“那天幫我做精神鑑定的人就是他。”
她早就知道心理醫生被收買了,可從被鑑定爲精神病到現在,她沒有任何辦法聯繫路唯楓。
路唯楓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他連退了好幾步,然後環顧四周,厲聲強調道:“他被收買了,不算,我再去找其他醫生!”
“夠了!”
這時,路父帶着幾個人走了過來,說是誤會。不顧路唯楓的阻攔,讓警察跟公證處的幾個人走了,然後又跟慕修臣再三道歉。
“這孩子跟你年紀差不多大,但是我說句實話,他跟慕少心智是沒辦法比的,心理上還是個孩子。這次給慕少帶來這麼多麻煩,我一定對他嚴加管教。”
慕修臣面對路父這種近乎恭維的態度,習以爲常,只淡漠地嗯了一聲。
童筱筱看到路父時,便轉頭看向慕修臣,面色鐵青道:“你叫的?”
“嗯。”慕修臣衝保鏢們吩咐道:“夫人大病初癒,需要休息,帶她上樓。”
“沒我的話,今天誰也不準帶她走!”
路唯楓壓根沒理會路父,走過去就要拉童筱筱,卻被路父的人攔住了。
童筱筱回頭,看着他,又心疼又無奈道:“路唯楓,以後不要再做這麼幼稚的事情了。”
留在她身邊的人,已經只剩下他一個了,她不想連他也失去了。
“別動我,我自己可以走。”童筱筱冷漠地衝兩個保鏢說了一句,略略看了慕修臣一眼,然後朝樓上走去。
“放開我!你們給我鬆手聽到沒有?!”
路唯楓在她身後奮力掙扎着,掙不開,又不願意眼睜睜這麼看她離開,“筱筱,你照顧好自己,我一定會帶你走!你那些資產也好,總裁的位置也好,沒了不要緊。我那不少你這一口飯喫!”
童筱筱微微仰頭,沒讓眼淚掉下來。
她很清楚,從今天開始,她已經沒有任何自由的希望了。
下一次見到路唯楓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她很想回頭看他一眼,可她咬着牙硬是沒回頭。
這人平時看着是個狠角色,實際上心最軟,也最傻了。這次事情發生,他大概連繼承人的位置都要失去了。她再回頭看他,讓他心裏難受,指不定會又做出什麼傻事。
童筱筱心裏很理智,直到聽到腳步聲遠去,她才忍不住回頭。
門口已經空了。
樓下慕修臣跟柯雅詩卻還在。
阿姨已經把醫藥箱拿來了,柯雅詩在沙發上坐着,而慕修臣半蹲着,正在給她上藥。晨光照射進來,俊男美女,漂亮得如同攝影師刻意捕捉的畫面。
那麼輕的傷啊,甚至連一點血都看不到。
他就這麼心疼。
童筱筱摸到自己臉上猙獰的傷疤,還有被劉蓉打得還未消退的巴掌印,肋骨之間一片空蕩蕩的。
是啊,他都巴不得她去死了,又怎麼會在意這一點“小傷口”呢?
“童小姐,請吧。”保鏢已經把門打開了,一左一右盯着她。
童筱筱回過頭,走了進去。
樓下,慕修臣似有所感。他擡起頭,剛好只看到她一個背影。想到她剛剛對路唯楓說,她在意的只有他,他突然覺得自己有些燥意。
“下次不用再爲我擋了。”慕修臣把藥膏給了柯雅詩,然後站了起來。
柯雅詩十分努力地剋制自己,纔沒一直盯着他看。
可她肖想跟他接近,肖想太久了,久到他們只是距離近些,她能聞到他身上的松木香,便覺得心臟狂跳,臉頰發紅。
柯雅詩嚥了口口水,柔情似水望着他,“慕少不用心疼我的,我只是……只是不想看到你受傷。”
她雙手絞在一起,只是說這些話,臉上便燙得要命。
慕修臣卻有些心不在焉,根本沒注意到她這些嬌羞的情緒,“你不擋,他也打不到我身上,我不喜歡欠這種本來就不該存在的人情。”
柯雅詩臉上的紅暈一下子就褪去了,她驚愕擡頭,然後就看到他已經上了樓梯。
是要去看童筱筱嗎?
受傷的是她,又不是童筱筱,他爲什麼就不能留下來陪她呢?
柯雅詩攥緊了手中的藥膏,眼底嫉妒幾乎無法掩飾。
童筱筱回到房間,就在落地窗前站着。一開始還能看到路家的車,後來也看不到了。
“不用看了。”
身後傳來慕修臣清冽的聲音,她也沒有回頭,只是在他走到她身旁時。陰影遮住她的半截臉,她濃密的睫毛顫了下。
慕修臣淡漠道:“路唯楓因你跟慕家交惡,這次回去還有一堆麻煩,他沒有能力再管你。”
她一直在窗戶邊上站着,是捨不得路唯楓嗎?
慕修臣側頭看着她,眸底染上細碎的冷意。
童筱筱自然知道路唯楓這次遇到了很大的麻煩,所以才擔憂。可這種事情跟慕修臣說沒有用處,本來就是他搞出來的麻煩,跟他說也只是讓他看了一場笑話而已。
“如果慕少就是來說風涼話的,我收到了。”
童筱筱坐到牀上,頭也不擡,“現在你可以出去了嗎?我想再休息一會兒。”
她對他,還有對路唯楓的態度區別太大了。
慕修臣眉心微蹙,轉身的同時對她說道:“下來喫早飯。”
她胃不好。
童筱筱哦一聲,跟在他身後。她以前覺得房子大,他也不會陪着她,會讓她覺得空蕩蕩得難受。可此時再看這裏,她卻希望能更寬敞一些。
她是“精神病”,“具有嚴重暴力威脅”的人羣,以後大部分時間大概就會被圈養在這裏了啊。
童筱筱跟慕修臣到了餐廳,柯雅詩親暱地坐到了他身旁。
以往她一定會坐在他另一端,就算慕修臣心裏沒她,她也不會讓柯雅詩得逞、炫耀。可她突然覺得那樣挺沒勁的,一個人心裏沒她,她爭得再厲害也贏不了。
她都沒往兩人那瞥一眼,自顧自尋找了一個離慕修臣最遠的位置。
慕修臣看到了她的小動作,他手裏還拿着筷子,突然覺得索然無味。
喫罷飯,慕修臣帶着柯雅詩去上班了。後者拎着包滿臉愛慕地跟在他身後,如同陪着丈夫去上班的小媳婦。
而童筱筱坐在家中,出不得門,就像是那個見不得人的情人。
不,她連情人都比不上。
至少情人有金主的寵愛,有生活費。而她,除了一個不被丈夫歡迎的孩子,什麼都沒有。
下午,童筱筱正在看一些跟化妝品護膚品有關的專業書刊。保鏢突然走到了她身旁,“童小姐,麻煩跟我們出去一趟。”
“去哪兒?”她打了個哈欠問道。
“童家。”
保鏢的回答讓她生生止住了打哈欠的動作。
童筱筱合上了手裏的書,漫不經心道:“去童家做什麼?”
就算知道那些人爲了保護利益,會比她更想保住這個孩子,因此不敢再對她體罰,或者對她動手。可折騰人的法子,永遠不限於身體傷害,甚至可以說那是最低級的。
“慕少說,童家需要把您賬戶裏那些資產挪出來,需要您簽字。”
“錯了吧,我這個精神病人需要簽字的地方,也該是監護人簽字,他們找慕修臣纔對。”
配偶排在監護人申請的順序第一位。
保鏢提醒道:“慕少沒申請監護人,您父親纔是您的監護人。而且替您理財的先生說,爲以防萬一,比如您精神病鑑定出問題一類的事情,他希望是您這個當事人來籤。”
監護人……是父親嗎?
童筱筱面色僵了一下,衝保鏢道:“給慕修臣打電話,我有事情要確認。”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慕修臣的聲音不帶半分溫度,“什麼事?”
“爲什麼不申請當我的監護人?”
“遲早離婚,還要換,麻煩。”
遲早離婚……哈,也對,他考慮得可真周到啊。童筱筱脣角溢出一抹諷刺的嗤聲,“慕少平日裏最講道理了,我辛苦這麼多年攢下來的錢,就這麼被童家人拿走,也不符合您的價值觀吧?”
“你害死了楊阿姨唯一的女兒,這是賠償。”
慕修臣一字一句答得極疏離,童筱筱知道,哪怕爲了她岌岌可危的自尊也好,她該打住話題。
可她還是忍不住道:“把我借給童家簽字,借來借去,你當我是什麼?物品嗎?”
“你該慶幸你現在還有用處。”慕修臣道:“還有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