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建威將軍府正堂拜了天地就算是禮成。李重山也不打算留下來招待賓客,把所有的事情都留給吳易處置,便牽着江逝水要回房。
忽然不遠處傳來內侍尖聲尖氣的通報:“皇上駕到。”
所有人立即停下手邊的事情,在原地站定,提起衣襬,下跪俯身。唯獨李重山站立不動,還握着江逝水的手,不肯讓他跪。
江逝水轉頭看他,有些錯愕。
各個郡縣由郡守與世家共治,再由皇帝統領。江逝水沒有見過皇帝,只知道他是個年僅六歲的孩子,是被建威大將軍硬推上龍椅的。他知道李重山大權獨攬,隻手遮天,可沒想到他竟然連表面功夫也不做。
正出着神,小皇帝已經在三個小太監的陪同下到來。他全然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徑直走上前,喊了一聲:“亞父。”
就差給李重山行禮了。
他又看向江逝水,看了半晌,不知道該喊他什麼。江逝水道了自己的姓名,他便道:“逝水哥哥。”
亂了亂了,輩分徹底亂了。
李重山冷着臉,看向小皇帝身後的三個太監。皇帝身邊的人都是他點的,他外出賑災數月,今日再看,卻是多了一個生臉。
那個小太監也才七八歲的模樣,就站在皇帝的右手邊,靠得最近。李重山只是輕描淡寫的一眼,就將他看得腿軟。
他意有所指:“底下人辦事不仔細,把這樣的太監送上來,把陛下帶壞了。”
氣氛很快就冷了下來,小太監撲通一聲跪下,更像是摔在地上的,小皇帝竟也被嚇得往江逝水那邊靠。
江逝水思忖着,看了看四周,擡手讓一個捧着花生的小兵上前,抓起一把往空中一拋,一握拳就將幾顆花生握在手裏。他將手小太監面前:“你猜猜有幾顆。”
小太監嚥了口唾沫,小心地答道:“奴才愚鈍,是不是三顆?”
“嗯,猜中了,是三顆。”雖然這樣說,但江逝水也沒有把手裏的東西給他看,只是把一盤子花生都拿給他,“這些都賞給你,你拿去玩兒吧。”
小太監接了東西不敢動,直到李重山冷聲道:“下去。”
*
入夜,宮裏派來的老嬤嬤不願在將軍府多待,儘快走完撒紅帳、合巹酒的儀式,就帶着人飛快地退走了。
只留下李重山與江逝水並排坐在榻上。李重山再跋扈,也是頭一回成親,不知道該說什麼。房中一對花燭就這麼靜靜地燃着,偶爾炸開燭花,將人嚇一跳。
過了一會兒,李重山忽然道:“有兩顆。”
江逝水不明白:“什麼?”
他從身下被褥上拿出兩顆花生:“白天你問那個太監,你手裏有幾顆花生,我看的很清楚,只有兩顆。”
江逝水抿了抿脣:“多謝將軍沒有當衆拆穿我。”
李重山丟開花生,扶住他的臉:“那我也要討賞。”
目光接觸時,江逝水有些膽怯,很快就躲開了,猶豫着問道:“一定要嗎?”
李重山不答,他便明白了。江逝水想了想,最後擡起右手,張口咬住自己的手背。李重山撥了一下他的嘴脣:“這是做什麼?”
“從管家給我的書上看,好像會很疼。要是真的很疼的話,我想咬住什麼東西會好一點。”
不知道這是他從哪裏想來的傻話,偏偏江逝水說這話時,認真得很。一雙眼睛在燭光下泛着水光。
李重山刻意忽略他眼眸深處的試探與防備,用指節碰了碰他的臉,放輕聲音:“不會很疼的。”
“我知道,我會忍着的。”江逝水愈發咬緊自己的手背。
“你不用咬着手。”
“我覺得我這樣好一點。將軍放心,我會忍住的。”
李重山想把他的手救出來,江逝水傻愣愣的不肯。僵持半晌,最後竟是李重山退讓了。他拍了一下江逝水的腰:“今天不弄,睡罷。”
江逝水如釋重負地鬆開手,對上李重山時,又有些不好意思,只是笑意未達眼底。李重山無奈地揉亂他的頭髮:“小傻子。”
他不是小傻子,他已經學會使用自己最有力的武器了。
但他也忘記了,照李重山的性子,怎麼會長久地忍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