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謝君樓脣邊上始終帶着淺淺地弧度，聽到這話後，便繞有深意地瞧着燕明殊，眸光高深莫測，眼底藏着無數探究和好奇的光芒。
老人捋着鬍子意味深長地笑：“這就對了，我在你身上，聞到了醉朦朧的味道。”
“何爲醉朦朧？”燕明殊姿態謙虛地請教。
老人的臉上忽然多了一抹難以琢磨的笑容來，語氣深深地皆是：“這醉朦朧啊，是一種西域奇毒，中毒者會夜夜夢魘纏身，倒不會立刻致死，但是會在無形之中，損傷中毒者的腦神經，最後製造出一種死於睡夢之中的假象，在中原各國還未曾分離的時候，這醉朦朧便流傳至中原了，但是早已經失傳多年。”
“放眼九州各國，也大抵只有星宿樓有這種毒了。”提起星宿樓來，老人眼底明顯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
聽到星宿樓這個字眼，謝君樓微挑了挑那雙瀲灩的鳳眸，眸光更是諱莫如深了起來，抿着脣沒有說話。
燕明殊沒有糾結這星宿樓是什麼，她眸光沉沉地看着老者：“實不相瞞，我弟弟自有記憶開始，便被夢魘纏身，不知老先生能否替他看一看？”
這世上素來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不知道醉朦朧是什麼東西，也對大昭之外的國家不甚瞭解，自然不知道這醉朦朧是什麼。
但這老者看起來，的確是乃奇人也。
“現在知道求我了，我偏生不如你意，不過……”
老者明顯是得了便宜還賣乖，那鬍子險些要翹上天了，笑得狡黠不已：“不過，若是你能答應我一件事的話，我或許能考慮考慮。”
燕明殊下意識地蹙了蹙眉尖，心底裏升起一股反感之意來，但是一想到年幼的燕明淵，她只得開口：“老先生請說。”
“給我當徒弟。”老者呵呵一笑。
“啊？”
燕明殊懷疑自己是聽錯了，但見老人眼神清明，明顯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她頓時就有些摸不着頭腦了。
只是給他當徒弟，這個要求也太簡單了吧。
老者得意地揚了揚下巴：“給我當徒弟，我說不定還能解了你體內寒毒呢，怎麼樣，這個條件是不是特別誘人？”
“是很誘人，但我還是要考慮一下。”
燕明殊有些哭笑不得，但是也不敢看輕這個老人了，能夠看得出她體內有寒毒的，定然不是等閒之輩。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傳來咕嚕咕嚕的聲音，老人臉上頓時浮起一抹尷尬之色，揉了揉肚子：“哈，不好意思，幾天沒喫飯了……”
這身後就是酒樓，燕明殊直接帶着老人進去了，謝君樓將能點的基本上都點了一遍，兩個人坐在那裏看着老人大口大口的喫肉。
場面怎麼看都有些滑稽。
“你們倆喫啊，再不喫就沒了。”
老人一手撕下來一根雞腿，喫得滿嘴都是油漬，那樣子，的確是跟餓死鬼沒什麼區別了，燕明殊忍不住笑了。
兩個人默默地等着老人喫完，然後帶着老人去開好的雅間裏洗澡，等老人洗乾淨出來後，已經是一個半時辰之後了。
謝君樓挑眉看着坐在那裏喝茶的老人，漫不經心地調侃了一句：“堂堂神醫老人，混到這種地步，還真是世間罕見。”
他坐在椅子上悠閒地喝着茶，神色好不愜意。
燕明殊撐着下巴安靜地看着他喝茶，眸光流轉間瀲灩多彩，她淡淡地問：“這麼說來，你和那星宿樓主是有仇嗎？”
“倒也不是有仇，反正其中緣由，複雜得很。”神醫老人眼底閃過一抹晦澀，抿了口茶後，發出一道滿足的喟嘆聲。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星宿樓是最擅長用毒的，而我擅醫術，他毒一人，我便救一人，長此以往，星宿樓主便想要同我一教高下，老頭我實在是沒這個心思同他比試，我就逃，逃遍了九州，還好他沒有找來這裏。”
“那你可有醉朦朧的解藥？”
燕明殊溫和地開了口，姑娘白皙修長的手指從桌面劃過，那半張臉沉浸在朦朧的光影之中，倒是生出了一抹高深莫測。
她微眯着眼眸，眼底是不動聲色地沉靜。
神醫老人慢慢地撫摸着白瓷茶杯，眸光飄向了窗外，語氣有些悵然：“醉朦朧雖然傳自西域，卻正是天竺皇宮裏傳出來的毒藥，星宿樓第一任樓主同天竺皇宮淵源甚深，這毒便是從天竺皇宮流傳至西域的，但早已經失傳多年。”
“星宿樓倒是有醉朦朧之毒，應當也有解藥，但我同星宿樓的關係微妙，這些年我便是刻苦研製醉朦朧的解藥，可惜只成功一半，僅有一半非但不能解毒，同醉朦朧相融，反倒成爲一味天下無解的劇毒。”
這世間萬物皆是相生相剋，在醫毒方面自然也是如此，神醫老人雖然能夠研製出一半的解藥，可那根本就算不上解藥，若是同醉朦朧融合在一起，就會形成浮雲斷之毒。
浮雲斷乃是天竺最爲陰邪之毒，天下無解，他苦心鑽研醫術多年，唯獨在醉朦朧同浮雲斷這兩味毒藥上，留下了遺憾。
“難道說，我弟弟只能受此毒折磨致死嗎？”燕明殊頓時欲哭無淚，微光從窗戶裏照了進來，姑娘那張臉白得無半點血色。
“命該如此，怨不得他人。”神醫老人嘆了一口氣，慈悲地看着燕明殊：“若是你能有幸遇到星宿樓主，或許能求他眷顧於你。”
“你身上的醉朦朧之毒毒性尚淺，幸好你也不習武，所以這種毒會融於自身，久而久之便也就沒事了。”
醉朦朧最可怕的地方就是在這裏，若是中了醉朦朧一日之毒，雖然長夜也會被噩夢纏身，但久而久之，反倒是會隨着身體機能而融化。
可如果長年累月服用醉朦朧，那麼想要解毒，就必須需要解藥了，這種毒無色無味，中原名醫根本就查不出來。
而且他們也不知道此毒。
神醫老人之所以能聞得到醉朦朧，是因爲他這半輩子都在研究醉朦朧，所以才能一眼看出燕明殊有中毒之跡象。
而且，這種毒本就是爲了剋制身懷內力之人，即便是江湖上內力極高之人，只要一中醉朦朧之毒，意識會一點點模糊。
雖然自己能保持清醒的意識，可再也無法從睡夢中醒來。
這就是醉朦朧的可怕之處，對尋常人來說，長期服用這種毒，少說也要二三十年纔會在夢中悄然死去，可對江湖之人，便是劇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