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從來都是口是心非。”燕明殊曉得他這是將自己的傷勢往輕了說,可她不是傻子,是能夠瞧得出來的。

    姑娘拿過一旁的木梳子替他梳頭,動作輕柔無比,梳着梳着,她的眼淚便也跟着掉了下來,打溼了他的頭髮。

    謝君樓感知到他的眼淚,身體一下子就僵硬住了,心中頓時難受不已。

    木梳的齒子輕輕地劃過他的頭髮,每梳一下,她的動作都很輕柔,縱然她一直在剋制自己的情緒,謝君樓還是能夠感覺到。

    她的手,在顫抖。

    謝君樓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手,拉着她坐到了跟前,笑容苦澀地說:“小可憐,別哭,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哄你了。”?

    “難道你來,就是想讓我安慰你的?”他這話有些漫不經心的調侃,但更多是安慰她不要再哭了,謝君樓永遠最懂她。

    燕明殊將酸澀壓在心底,用鮮血去餵養着,輕輕地搖頭:“不是,只是想來陪陪你。”

    這語調聽起來是沒什麼起伏的,可謝君樓還是能夠感知到這其中的顫抖之意,他難以忍受住噴薄而來的情感,將她牢牢地抱在懷中。

    也只有在這樣的時刻,謝君樓才什麼都不用想,只要抱着她,感知到她的溫度,他才能體會到心跳的感覺。

    這便是,活着的感覺了。

    燕明殊伸出手去抱住了他的腰,將臉埋在他的肩膀上,他的身體真是太冰冷了,讓她心疼不已,終於體會到心急如焚的感覺了。

    姑娘緊閉着雙眼抱緊了少年,不讓眼淚掉下來。

    “小乖乖,不哭了。”

    謝君樓怎麼會不知道她在哭呢,他又是心疼,又是無奈,動作溫柔地拍着她的後背,像哄寶寶一樣哄着她。

    燕明殊頓時悲切不已,眼淚卻掉不下來了,捨不得在他跟前哭,他說過的,她的眼淚都是珍珠,這般哭,那些眼淚便融化成了他心底的硃砂。

    這幾日,燕明殊總是要來照顧謝君樓,要等他的內傷好得差不多了,才肯放下心來。

    燕明儀來給老祖宗請安的時候,見她臉色很是不好,便擔心地問了一句:“祖母這幾日是睡得不好嗎,怎麼瞧着這般憔悴啊?”

    老祖宗臉色差得很,連話都不想說了,周嬤嬤看向燕明儀:“老祖宗這幾日頻頻做噩夢,也不知道是怎麼了。”

    “母親可是點了什麼不好的香料,才導致噩夢不斷?”

    賢陽公主臉上施了粉黛,也難掩憔悴之色,她揉了揉太陽穴疲憊地說:“兒媳這幾日新換了香料,也難以安寢。”

    “大夫人這是話裏有話嗎?”三房的一位庶女搭了話:“前些日子,七姑娘倒是送了每個人香料,大夫人莫不是在說那香料有問題?”

    有姨娘陰陽怪氣地笑了笑:“老祖宗最疼七姑娘了,她送來的東西,老祖宗立即便用上了,可如今卻連夜做噩夢,難道是說……”

    “都不許胡說,殊姐兒最是孝順,怎麼會做這樣的事情!”賢陽公主呵斥幾個嘴碎之人,垂下的眼眸裏,閃過一抹得意的笑容。

    正在這個時候,燕明殊來給老祖宗請安,她剛入廳,卻見衆人落在她身上的眼神,有些耐人尋味,這其中還含着鄙夷、不屑。

    燕明殊挑了挑眉梢,福身同老祖宗行禮,老祖宗招手讓她過去。

    姑娘在老祖宗身邊坐下,將手放在老祖宗伸來的手中,掃了衆人一眼,淡淡地問道:“可是家裏又出什麼事了?”

    見老祖宗對燕明殊依然這般親暱,那幾個庶女和姨娘如同吞了只蒼蠅一般,那些準備好的措辭,這會兒又一個字都憋不出來了。

    人家老祖宗都不在意,她們還多嘴幹什麼呢?

    燕明儀徐徐地擡起頭來,咬了咬脣畔,像是鼓起了勇氣一般,很是傷心地問燕明殊:“七妹,你爲什麼要害我母親,甚至還害祖母?”

    “儀兒,不許這麼說,這其中定然是有誤會。”賢陽公主恰到好處的扯了扯燕明儀的袖子,三言兩語便定了燕明殊的罪。

    燕明殊抿脣緩慢地笑了出來,輕擡眉梢意味深長的笑:“六姐這話我就不明白了,我又怎麼害你們了?”

    她刻意咬重了這個又字,惹得燕明儀臉色一白。

    燕明殊這話分明就是在說,她們總是說燕明殊害人,可到了最後,卻偷雞不成蝕把米,如今又想搞什麼幺蛾子?

    燕明儀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淚,楚楚可憐地看着燕明殊質問:“七妹,母親和祖母都是用了你送來的香料,這幾日夜夜做噩夢,難道你不應該解釋一下嗎?”

    “祖母這麼疼你,你怎麼狠得下心啊?”燕明儀頓時便淚眼朦朧了,用手帕掩着脣,哭得那叫一個痛徹心扉。

    眼看着終於有人出頭了,這下子,那些個庶女姨娘紛紛開了口:“六姑娘說的是啊,老祖宗最疼七姑娘了,你竟這般狠心要害她,真是狼心狗肺!”

    “可不是嘛,大夫人也沒有少疼七姑娘啊,她爲什麼要這麼做?”

    “我實在難以想象,殊姐兒竟然狠心到連自己的親祖母都要害,實在是個白眼狼啊!”

    所有人都是幸災樂禍地看着燕明殊,簡直是連燕明殊的下場都給腦補出來了,這次謀害老祖宗的罪名成立,皇帝估計也保不住她了!

    “原來你們說的這件事啊。”

    燕明殊脣邊勾起一抹邪笑來,巧笑嫣然地說:“真是不巧,今日本郡主來,便是同你們說這件事的。”

    “你早知道?”

    燕明儀的音調一下子就破了音了,有些不可思議地看着燕明殊,直覺告訴她,她們這次又被燕明殊耍了!

    賢陽公主的臉色黑了下來,捏緊了手裏的絲帕,眼底露出陰森怨毒的光芒來,感覺人生都被烏雲給籠罩了。

    她千算萬算都沒有算到,這個小賤人竟然提前把坑挖好,等着她們跳進來!

    老祖宗一下又一下地拍着燕明殊的手背,語氣陰森地說:“嬌嬌,既然她們這麼想知道,那你就告訴她們實情吧。”

    所有人眉心忍不住跳了一下,聽老祖宗這話裏的意思,敢情老祖宗早就知道了這件事,並且同燕明殊做了一個局。

    是等着她們今日這一場戲的?

    燕明殊揚了揚眉笑道:“本郡主同祖母請安的時候,發現這屋子裏的香味,和我送來的香料味道有差別,便找周嬤嬤又要了點香料來。”

    “果然發現那香料裏,被摻了別的東西。”姑娘偏着頭巧笑,語氣輕柔地問賢陽公主:“母親知道那香料裏,被加了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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