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似錦沒想到以唐蘊之這般的優雅，竟然說出這般刻薄的話。
在秦似錦的記憶裏，這個女人素來清冷寡淡，優雅尊貴，說話都不曾大聲過的，甚至連動怒，都沒有過的。
所以，秦似錦總是要擠兌唐蘊之一番的。
可那個女人從來都不生氣，也沒有把那些話放在心上，這種感覺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讓秦似錦很是不痛快。
但是，當唐蘊之說話真刻薄的時候，素來伶牙俐齒的秦似錦，反倒是無言以對了，只能瞪了唐蘊之一眼。
見秦似錦吃了個癟，唐蘊之清冷地笑了一聲，還想跟她鬥，想得美，她本來是想好好送戚雲沉的，卻沒想到，遇上了賤人！
秦似錦自然也是不甘心的，她冷着臉慢慢地說：“自古男人皆是三妻四妾，你未免能獨佔他一人，天真。”
便是她的爹爹，也有幾房妾室，若到了人老珠黃的時候，男人哪裏還記得昔日的誓言呀。
“若我都留不住他，那麼旁人，便更留不得了。”唐蘊之淺笑了一聲，那神韻頗是嫵媚得很，一番話說得意味深長，有一種警告的意味。
她雖然看似溫婉如水，可實際上，骨子裏卻是倨傲得很，若是她的男人無法被她所得，那麼旁人，更不可能得到。
“你這般善妒，天下注定難以容你。”秦似錦語調陰冷了下來，剋制住了激動，她不能夠在唐蘊之面前落了下風。
“那又如何？”
唐蘊之掩脣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倨傲清冷的睨了一眼秦似錦，悠揚豪邁地說：“他能容我，便已足夠。”
她從未奢求過什麼榮華富貴，權勢地位，想要的，不過是戚雲沉一人罷了，能和他舉案齊眉。
唐蘊之總是在想，若有朝一日他卸甲歸田，便和他去尋一處幽靜的山谷，築朝鳳小屋，陪他醉酒，陪他讀書，爲他添衣添茶。
他們兩個人愛的，從來就不是什麼萬人跪拜的風光，只想着得一人心，和彼此相愛，從青絲到白髮，悄然老去。
此生，便也沒了遺憾。
聽到唐蘊之這樣說，唐蘊之竟十分贊同她這話，脣邊忽然掠過一抹苦笑，那笑容在昏黃色的風燈下，顯得寂寥悲涼。
這世上之人，大抵都有自己的求之不得，秦似錦求不到的，是戚雲沉的心。
癡情之人最怕愛而不得，秦似錦縱然可恨，可愛而不得，卻讓唐蘊之有些同情她的，也不太想咄咄逼人。
唐蘊之眯着眼睛看向下方，淡淡地說：“若你能就此收手，我便也不會爲難你，你自可去追尋屬於自己的那人。”
她眸光柔軟的落在戚雲沉身上，男人有所察覺，眼眸遙遙地瞧了過來，他微微皺了一下眉，然後朝她擺手。
那意思很明顯，是想讓她快些回去，不是怕她掉眼淚，而是怕自己捨不得，所以，便想着要她趕快回去。
見不到她，便也不會難過了。
“他應當，同你說了我的事情吧。”
秦似錦語氣寡淡了下來：“你說，不得父母真心之人，忽然有一抹明月光照了進來，爲了抓住這一抹光芒，窮盡一切，難道不對嗎？”
眼睛都亮了。
這黑暗的小半生歲月裏，忽然有了亮光，秦似錦想，就算是換成其他人，也捨不得讓這縷光芒消失吧。
“的確，如果是我，我也會不甘心。”
唐蘊之眸色淡了淡，話語飄渺：“可是，我不會在知道得不到的情況下，繼續執着，兩兩相遇，是緣，若是無分，我不會強求。”
她是不可能要一個，心裏沒有她的男人，對誰來說，都是一種折磨。
“你怎知他心中無我？”秦似錦忽然冷笑了一聲，這話反駁得是理直氣壯，就像戚雲沉心中當真有她一樣。
的確，在秦似錦的世界裏，她固執的認爲，戚雲沉心中定然是有她的，否則，他不會這般寬容她。
“哦？”唐蘊之挑眉淡笑出聲，側過頭看着秦似錦的時候，那眸光淡然，卻能瞧得出諷刺：“你認爲他心中有你？”
不等秦似錦說話，姑娘便涼笑着道：“若是他心中有你的話，你心裏便也不會痛，這世上，在不愛的情況下，執着只會自討苦喫。”
秦似錦到底是心肝顫抖，疼得難以忍受，倏然轉過頭去，死死地盯着唐蘊之，咬牙嘶聲：“你會明白我的好的！”
她總覺得自己在戚雲沉心中，是有那麼一點不同的，她對他的好，他能夠感受得到，她不信他能這般無情。
唐蘊之睨了秦似錦一眼，笑着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什麼了，秦似錦對這段感情的執着，不是她能勸得了的。
只不過如今，她們兩個人心中所想，都是不同。
城牆下的旌鼓聲越來越大了，幾乎要響徹整個長安城，文和帝和皇后以及文武百官，親自來送行，場面着實是浩大。
到了時辰，戚雲沉收回了眸光，沒有再看唐蘊之了。
他怕再多看她幾眼，便心軟難以割捨。
收回這一眼後，戚雲沉便再也沒有回過頭了，兩個人就此分別，縱然有千萬般不捨，縱有千言萬語，也只能化爲一句：等我。
出征的隊伍緩緩行動了起來，唐蘊之便瞧着那一抹銀白，逐漸融入了昏沉的天色之中，他走了，去了很遠的地方。
這一別，也不知何時才能夠相見。
“嘖，沒想到秦似錦竟然敢給你下馬威，真是笑死我了。”謝瑤華轉身的時候，斜着眼睛看着秦似錦的背影一眼。
從古至今，還沒有哪個人，敢在人家正室面前囂張呢，而且，還是個人家不想要的女人，真是夠好意思的。
唐蘊之眯着眼睛淺淺的笑了：“因爲得不到，所以內心便極度缺乏安全感，纔會想着要在嘴上圖個痛快。”
要是能成爲戚雲沉妻子的人是秦似錦，秦似錦就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所以說到底，還是一層難以跨越的差距。
唐蘊之不會去在意這些，也沒必要去在意，因爲她知道，不管秦似錦用了什麼手段，戚雲沉都不會離開她。
能被輕易搶走的，她唐蘊之也不會去愛的。
長情之人，最難斷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