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一看到這幅畫，眼眶一下子就紅了起來，她偏過頭去，藏住眼底的淚光涌動，伸手將燕明殊拉到身邊坐下，慈愛地說：“好孩子，讓你費心了。”
“這樣的《百子千孫圖》，以後莫要再繡了，瞧你這手破的。”
老祖宗心疼地瞧着姑娘那雙手，那嫩如蔥段的指尖，被針了許多次，傷痕累累，可把老祖宗給心疼壞了。
這《百子千孫圖》送不送都無所謂，讓老祖宗珍視的，是那幅她和大房的畫，那纔是最觸動老祖宗內心的。
老祖宗忍不住想起了往事，眼眶紅得厲害，心裏更是一陣發酸，若是畫中女子還在的畫，一定很疼愛這對姐弟吧。
有同賢陽公主交好的官眷貴婦，瞥了燕明殊一眼，掩脣淺笑：“郡主殿下尚且有嫡母在，這畫，是不是有點不妥呀？”
燕明殊畫老祖宗同大房的畫，倒也沒什麼要緊事，可這上面只有她的母親戚夢丹，且賢陽公主還在這裏，這豈不是在打賢陽公主的臉嗎！
“我有我自己的阿孃。”燕明殊眸光清冷，看了眼說話之人，臉上沒什麼神色，這話自然是意味深長的。
她頓了一下，又看向老祖宗和燕承業，話語始終溫淡：“昔年阿孃還在世時，同爹爹夫妻和順，琴瑟和鳴，同祖母婆媳情深，後來阿孃去世，祖母爲此傷心了許久，如今我畫這幅畫贈予祖母，何來不妥？”
姑娘慵懶的挑了一下眉梢，漫不經心地笑：“再者，賢陽長公主雖然是嫡母，可我阿孃纔是原配嫡妻，自古哪有繼室和嫡妻，同入一幅畫的？”
她在說這些話的時候，明眸淺笑，語調連一絲起伏都沒有，但是這話的殺傷力，卻是十足十的，氣得賢陽公主臉色一下子就白了。
廳內衆人頓時恍然大悟，到底是明白燕明殊和賢陽公主不睦，如今燕明殊連裝都不願意裝，一番話說得毒舌無比。
被燕明殊低斥的那位貴婦人，臉色更是難看，噎得屁都放不出來一個。
燕明殊眯着那雙琥珀眼眸，徐徐地說：“既然說不出來，那就不要廢話了，管好這張嘴，尚且能博個好名聲。”
這般身姿高挑利落的女子，面無表情的時候，那張臉更是冷豔好看，周身氣質清冷，身上也有了英姿颯爽，不失冷豔之色。
縱然燕明殊這語氣犀利得很，但是顰笑婉轉之間，無不倨傲尊貴。
她只消隨意坐在那裏，身上的優雅高貴之氣，便在不經意間流瀉了出來，能夠讓任何一位世家千金，自慚形穢。
這是洛陽名門燕氏古族，賦予她的深厚底蘊。
這就是長安諸人眼中的燕明殊，給他們的感覺，便是高貴，這種高貴，帶着清冷的神韻，是風情萬種的燕明儀所無法比擬的。
燕明殊，生來尊貴！
老祖宗自始至終都坐在那裏，眉宇間泛着淡淡的威儀，雙手交疊在一起，任由燕明殊羞辱那位貴婦，十足的縱容。
燕明儀如同沒事人一樣，臉上掛着溫和恬淡的笑容，只是眼底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陰曆，猙獰之色，一瞬間消失。
賢陽公主握緊了燕明儀的手，用母女二人聽得到的聲音道：“彆着急，且讓再得意一晚上，過了今晚，我讓她身敗名裂，萬人唾棄！”
燕明儀重重地點頭，她真是一刻也不想等了，可只要一想到燕明殊今晚的慘狀，她便將戾氣生生地壓了下去。
小賤人，你等着吧，今晚就讓你下地獄！
就在這個時候，永嘉長公主便帶着謝君樓兄妹，來給老祖宗祝壽了，老祖宗自然是樂得合不攏嘴。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有靈犀，謝君樓也換上了一身月白色錦袍，襯得少年眉目清雋無雙，燕明殊瞧了過去，目光被他腰間吸引。
只見謝君樓的腰間，懸掛着一枚狐狸形狀的羊脂玉佩，精緻小巧，而謝瑤華腰間那佩戴着形似的玉佩。
這玉佩是這兄妹倆出生的時候，武安侯親自將美玉雕刻成這般形狀，上面刻了兄妹二人的名字，送給他們的。
兄妹倆，很是愛護。
謝君樓眸光繾綣的瞧了燕明殊一眼，而後在老祖宗跟前站定，風姿玉立，朝着老祖宗拱了拱手：“老祖宗。”
“好孩子，快來讓我瞧瞧。”老祖宗眉開眼笑地朝着謝君樓招手。
也不知道爲什麼，燕明殊只覺得心裏有股不好的預感。
謝君樓端端正正地在老祖宗跟前站定，嫣紅菲薄脣微微勾起，邪魅，淺聲喚了老祖宗一聲：“祖母。”
燕明殊：“……”
什麼亂七八糟的？
“真是個好孩子呀。”
老祖宗被這聲祖母喚得心裏甜絲絲的，眼睛都笑眯成了一條縫，瞧着謝君樓的時候，就跟看自己親孫子一樣。
站在他們面前的少年長身玉立，眉目深邃冷峻，每一寸五官都是精細雕琢而成，菲薄脣一線淺紅，自是風姿卓越，翩然如玉。
謝君樓邪魅地揚起了薄脣，淺笑出聲，在老祖宗瞧着他的時候，他還能抽空往燕明殊那裏瞧了一眼。
燕明殊瞪了他一眼，用眼神質問他：你幹什麼？
謝君樓脣邊掠過一抹得意的笑容，便朝着姑娘狡黠的眨了眨眼睛，惹得燕明殊幾乎要風中凌亂了。
老祖宗笑眯眯地看向永嘉公主：“長公主殿下的孩子，從來都是人中龍鳳，哪像我們嬌嬌，慣愛調皮搗蛋。”
永嘉長公主端莊的笑道：“您可別取笑我了，我們家這小子，可沒一刻讓我省心，把嬌嬌都給帶壞了。”
“這兩個孩子青梅竹馬，感情深厚，我瞧着等嬌嬌及笄了……”老祖宗滿懷深意的開了口，讓衆人臉色一變。
然而還不等老祖宗說完，燕明殊和謝君樓便同時開了口。
“不行！”
“好啊！”
聽到謝君樓說好，燕明殊恨不得立刻將他的嘴縫起來。
“大人說話，小孩子不許插嘴。”
老祖宗瞪了一眼燕明殊，卻是笑眯眯地看着謝君樓，語氣別提有多和藹了：“小世子，你繼續說，我聽着呢。”
燕明殊：“……”
還好以前老祖宗不怎麼見謝君樓，否則她真是要失寵了。
接到燕明殊那滿是威脅的眼神，謝君樓脣上的笑容險些就端不住了，他輕咳了兩聲道：“老祖宗，七七還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