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珩可要比蕭夜辰聰明太多,這一舉措,不僅離間了皇帝和太子的關係,又讓自己博了個好名聲,真是上上策。
她忽然想起多年前的蕭珩。
天下人都曉得,三皇子蕭珩雖然是皇子之身,卻無皇子之實,一出生就被養在冷宮,父不疼,也沒有母親。
其實,是因爲蕭珩出生的時候,國子監曾經斷言,蕭珩生來反骨,若不加以制衡,他日必定殘殺兄弟手足,掀起腥風血雨,動搖國之根本。
再加上蕭珩的身世,事關皇族祕辛,他能留下這條命,已經是上天眷顧了。
後來的蕭珩,的確是掀起了無數腥風血雨。
蕭珩脣邊噙着一抹淡笑,頗有幾分翩翩公子的模樣,話語寡淡:“多謝七姑娘誇讚,蕭珩實在是愧不敢當。”
他比誰都清楚,扳倒太子之事,刻不容緩,但以他如今的處境,卻不能做得這麼明顯。
蕭珩雖然心狠手辣,可他所顧慮的,也有很多。
畢竟謝君樓,就是他最大的勁敵!
“殿下,想要徹底扳倒太子,這些,還遠遠不夠!”
燕明殊眸光深邃地看着蕭珩,那雙秋水明眸裏,是洞悉一切的光芒:“陛下和太子,多年父子,太子也是嫡長子,陛下最是重情重義,太子若不是犯了滔天罪過,陛下是不會堅定廢儲君的心。”
太子到底是太子,皇后是文和帝的髮妻,太子要是沒犯什麼不可饒恕的錯,文和帝要是廢太子,只怕朝堂也不同意。
所以,文和帝要是替蕭景瑟鋪路,就必須要廢太子,可從古至今,儲君都是不能輕易廢除的,動搖國之根本。
蕭珩饒有興趣地勾脣,微眯着眼睛看她,淺淡地問:“不知道這滔天罪過,指的是什麼,還請七姑娘高見。”
“我覺得以殿下的睿智,應該有更多辦法吧。”
燕明殊卻不想跟他說太多,彎身入馬車的時候,意味深長地來了一句:“近日這暴雨連天,看來,真是天生異象啊。”
她也大概瞭解過,僅僅是城內受災的百姓,就高達了萬人,更別說城外的情況了,想要安頓這些百姓,需要一筆巨大的費用。
蕭夜辰已經帶着河道總督,去治理水患,疏通水道,怕是無暇顧及這些百姓的死活,這樣一來,災民安置就成了很嚴重的問題。
要是這放任這些人不管,百姓就很容易變成暴民,天子腳下,這要是出了什麼亂子,後果那真是不堪設想了。
可要是管,這銀子又從何而來?
前段時間瘟疫橫行,控制瘟疫,就花了國庫不少的銀子,還有此次治理水患,國庫幾乎都存銀了,並沒有多餘的錢財去安置災民。
那該怎麼辦呢?
當然,這些不在燕明殊的關心範圍內。
現在朝上又因爲治水和救人,吵得不可開交,大臣們都爭執得面紅耳赤,宣政殿儼然成了菜市場。
中書令認爲:“治理水患最重要的,是爲了百姓生計,不可捨本逐末,沒有百姓,何來國家,所以,必須要動用國庫,開倉放糧。”
“你說得倒是輕巧,近來天災不斷,瘟疫、水患,國庫哪裏還有銀子賑災?”
尚書令斜了中書令一眼,嗤之以鼻地說:“再者,就算開倉放糧,也是治標不治本,若是放任水患繼續下去,災民也就越來越多。”
現在國庫就已經很緊張了,去年因爲打仗,要發放津貼安撫陣亡者,再加上今年幾場瘟疫,國庫近幾年的收入,早就所剩無幾了。
後宮嬪妃都已經節儉度日,緩解國庫的緊張。
中書令也是不屑冷笑:“照尚書令你這麼說,國庫要是出了銀子,水患就一定能解決?”
“若是如此,這水患何時能解決,又能解決到什麼程度,尚書令大人,也該要給個準信的,總不能拿着國庫所剩無幾的錢,去填補這些,根本沒辦法解決的空子吧?”
說到這裏,中書令冷冷地哼了一聲,氣得白鬍子都翹了起來:“也總不能,讓數以萬計的災民,眼巴巴地等着朝廷治水吧?”
尚書令臉色通紅地反駁:“這治理水患,是河道總督的任務,我怎麼知道需要多久?”
文和帝靠在龍椅上,看着這兩個人吵來吵去,最後無奈地擺了擺手:“好了,兩位愛卿皆言之有理,無論是治水還是救人,都刻不容緩,只是最根本的問題,是國庫空虛。”
他挑眉看向這兩位大臣:“兩位愛卿都是朝廷的肱骨之臣,食君之祿,擔君之憂,兩位愛卿,可願意替朕分擔?”
文和帝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現在他的國庫已經沒有庫存了,需要銀子來救濟,你們喫朝廷俸祿,一個人貢獻一點,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聽到這話,朝堂上頓時鴉雀無聲,方纔吵得面紅耳赤的兩位大人,也都面面相覷,尷尬得不知道作何反應。
沒想到,他們這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他們就不會站出來吵架了!
其他大臣心裏也都煩悶得很,自己當然不想出這錢了,這一出,可不是小數目啊,可是要怎麼樣,才能找到一個充分的理由呢?
蕭珩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裏,神色淡然,並沒有開口的打算。
這雖然是個好辦法,但朝臣們素來都喜歡往兜裏拿錢,這要是到了掏錢的時候,誰都沒有那麼痛快。
蕭珩自己倒是想拿銀子,只是他暗中的那些勢力,也都需要大量的銀錢,而且這個時候,他更不能站出來了!
否則,這些牆頭草朝臣,非得恨死他不可!
殿內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中,大臣們沒有要開口的意思,文和帝自然也不打算說話,端正地坐在龍椅上,瞧着他這羣臣子。
燕承業和戚雲沉正好說話,卻被文和帝的眼神給擋了回去,很顯然,皇帝並不想讓兩個人當這個領頭人。
不少大臣都默默地擦着汗,要麼就偷瞄身邊的同僚,用眼神示意對方,如此一來,就更沒有人願意說話了。
“陛下!”
中書令急忙開了口。
他算是看明白了,皇上這是想拿他們這羣文官,當肥羊宰的,既然他提議開倉賑糧,自然是他來開這個口的。
不然的話,文和帝真有可能,讓他們在這裏站一天!
“愛卿有何見解?”
文和帝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靠着,半眯着眼睛掃向中書令,慢悠悠地問他:“可是也覺得朕的主意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