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書令擡眸看了看文和帝的臉色，乾脆一閉眼，一咬牙道：“我們這些老傢伙，也不是舍不掉掏錢，實在是囊中羞澀。”
反正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乾脆破罐子破摔：“臣雖然位至尚書令，但每個月俸祿就這麼點，臣還要養家餬口，這一來二去，自然是沒有多餘的銀子了。”
“愛卿的家底，朕也明白。”
文和帝也清楚中書令的爲人，這人素來節儉慣了，以兩袖清風爲百姓稱讚，但滿朝文武，可並非人人都是如此。
宣政殿上的這些大臣，裏面不知道有多少箇中飽私囊，貪贓枉法，拿公家的錢填自己口袋，但他是皇帝，要仰仗這些人鞏固江山，自然是沒辦法將這些人，一個個全都砍了。
“但是……”
文和帝眸光銳利地掃了掃其他人，語調揚高了來：“其他愛卿不說話，是不是也給朕哭窮，嫌棄朝廷的俸祿低了？”
“臣等不敢，陛下息怒！”
衆人嘩啦啦跪了一地，彼此心裏都清楚自己的家底，只是根本不想拿出來一點，去救濟災民罷了。
蕭景瑟拱手道：“父皇，兒臣認爲，募捐賑災的確是一件大工程，可以往後延緩，眼下百姓的溫飽成了問題，不如讓諸位大人回去，各自開放粥棚，略盡綿薄之力，也能讓災民飽腹。”
“罷了，就按照晉王的意思辦。”
文和帝眉頭微微舒展開來，下了命令：“開放粥棚雖然事小，但爾等若是隨意糊弄朕，當心你們頂上的烏紗帽！”
罷了後，他又看到蕭珩，慢吞吞地補了一句：“募捐這件事，暫時就交給珩王去辦。”
蕭珩：“……”
他本來就不想插手這件事的，去這些大臣家裏募捐，只怕只能募捐到空氣，像募捐，只能讓謝君樓那樣厚顏無恥的人去做。
這件事，他是不能着手去辦的。
燕承業知道文和帝不想讓他出頭，是因爲家裏有幾個姑娘要養，俗話說，女兒都是富養的，他就是想掏錢，文和帝也不肯。
所以，燕承業只能讓家裏的女眷，去長街設立粥棚，救濟災民。
這一夜之間，長安城多了幾十座施粥的棚子，都是夜裏臨時搭建起來的，他們不想出銀子，但總不能連粥棚都不願設立吧。
搭棚施粥是無私義舉，賢陽公主和燕明儀一大早，就在靖國公府門外的粥棚露臉，想着挽回自己的名聲。
燕明殊根本不想跟這對母女演戲，直接去了自己名下的鋪子，自從她重生後，就將母親名下的鋪子，從賢陽公主手上要了回來。
所以，都沒等燕承業說要設立粥棚，燕明殊就已經告知所有的鋪子，讓他們務必在第二天一早，擺上粥棚，以及熱乎乎的白麪饅頭。
這些災民都餓了好些天，僅僅是白粥，又怎麼能填飽肚子呢？
燕明儀穿得很樸素，臉上也未施粉黛，爲了能博得更好的名聲，她便親自給這些災民施粥：“大家不要擠，都能填飽肚子的……”
這些災民本來就飢寒交迫，看到靖國公府附近有免費的粥，自然是一股腦全都涌了上來，將攤子團團圍住。
燕明儀被這些災民嚇了一大跳，勺子啪嗒一聲掉落了下來，軟糯的白粥都濺到了裙子上，臉色便沉了沉。?
她只是想裝模做樣一下，沒想到這些災民，竟然狂暴到這個地步，差點就把攤子給掀掉了。
賢陽公主連忙將女兒護在身後，冷眼訓斥那些家丁：“你們還傻站着幹什麼？還不快讓這些難民退後！”
“大家都往後退，排隊來領粥。”
家丁怕災民產生暴動，都戴了佩刀，一個個身材魁梧，這些災民本來就是底層百姓，自然是害怕的。
災民們很快就排起了長隊，一個一個的去領免費白粥。
賢陽公主和燕明儀居高臨下的，看着這些災民，很享受他們卑躬屈膝的道謝，對她們來說，這些都是施捨！
“慢着！”
燕明儀忽然清冷的開了口，蹙眉看着正在領粥的災民，掩蓋住了眼底的嫌棄，冷聲道：“方纔你不是來過了嗎？”
倒也不是她記性好，而是這個人要比其他人，穿得更加破爛不堪，所以，燕明儀對這個人有了些印象。
那個災民的手頓在半空中，臉色尷尬地看着燕明儀，吞吞吐吐地道：“小姐……我……我飯量大，一碗喫不飽，所以……”
這話自然是引起後面人的不滿，紛紛指責道：“誰都沒辦法完全喫飽，有的喫就不錯了，你就不能明天再來嗎？大家都還沒有領到呢！”
“就是就是，你一個人領這麼多次，對我們也太不公平了，做人可不能這麼自私啊！”
“……”
聽到這些話語難聽的職責，那個男人站在那裏，羞得滿臉通紅，手上還端着一碗白粥，此刻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罷了，這次就算了，你拿着粥走吧，只是下次不能這樣了。”
燕明儀睥睨着這個男人，精緻的眉目上染上了笑意，如同一個高高在上的公主，對着這個男人發號施令。
這件事是燕明儀挑起來了的，但如此一來，男人就只能對她感恩戴德，而其他人，也都紛紛讚揚燕明儀心善慈悲。
男人滿臉羞愧地離開這裏，也不知道走到了何處，腳步都虛浮了下來，眼前暈得都冒星星了。
他餓了這麼多天，方纔那兩碗粥，都是稀啦啦的，根本就不夠他喝……
雖然長安城內設立了很多粥棚，但到處都是擁擠的難民，男人看着這些隊伍，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只能離開。
照這樣的排隊速度，估計還要排上幾個時辰，就算到了他，鍋裏的粥八成都沒了。
男人實在是沒有力氣走了，就隨意地靠在路邊休息，算是保留最後一點體力，他正準備睡覺的時候，忽然聞到了白麪饅頭的香味。
“拿着吧。”
這道嗓音溫柔輕緩，如同山澗流淌下來的泉水。
男人猛地睜開了眼睛，擡頭看向了面前的女子，眉目精緻好看，氣質溫淡優雅，如同畫裏走出來的一樣。
那雙纖細好看的手中，放在兩個熱乎乎的白麪饅頭。
男人狠狠地吞了口口水，擡頭看着笑容明豔的燕明殊，小心翼翼地問：“這……這是給我的嗎？”
“喫吧，不夠喫的話，那邊還有很多。”
燕明殊笑着點了點頭，擡手指着後面，只見一笑堂門口，有好幾個夥計，往粥棚外一筐一筐搬着饅頭。
“謝，謝謝！”
男人連忙朝着燕明殊道謝，因爲太過於飢餓了，一個大饅頭幾口就吞嚥下去了，再加上喫得太急，就被噎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