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和帝冷眼看着倒在地上的惠貴妃，淡漠地吩咐道：“廢除阮氏貴妃之位，將其押入天牢，聽候發落！”
殿內安靜得不像話，沒有人一個人敢替惠貴妃求情，也沒有人會爲她求情，全都冷眼旁觀着。
說罷，帝皇轉身看向了高皇后，眼底掠過一絲冰冷的寒芒，鬆開了握緊的拳頭，沉默了一下才開口：“皇后先回寢宮吧。”
身爲一國之母，卻一而再再而三觸犯國法，罔顧自己的身份，他還沒有想好，到底要怎麼樣處罰她。
聽到文和帝毫無感情的聲音，高皇后不知道是該鬆口氣，還是該提心吊膽，臉上反而沒有了表情，整個人如同失去了魂魄一般。
她機械式的應了聲是，目送着文和帝離開，直到文和帝的身影完全消失，她整個人便再也支撐不住了，軟癱在地上。
一衆宮女太監的鞋子從她眼前踏過，匆匆而去，耳邊有冷風掠過，眼角餘光便瞥見了那雙月白色的梅花錦鞋。
燕明殊不疾不徐地走到高皇后身邊，雙手交疊，居高臨下地看着她：“皇后娘娘爲何這般失魂落魄？”
高皇后訕訕地擡起頭來，便對上了燕明殊那雙清冷如高山寒雪的眼眸，分明沒有任何感情，卻猶如要把她千刀萬剮一般。
燕明殊好笑的看着高皇后，嗓音冰冷：“娘娘不說話，是以爲當初的事情，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本宮也是被矇在鼓裏這麼多年，若不是惠貴妃，本宮又怎麼會恨戚夢丹？你應當明白，對於一個母親來說，孩子有多麼重要！”高皇后也是咬牙切齒，難道她就不恨這一切嗎？
她當時懷的是個成了形的男胎，只要再養一些日子，即便是生下來也能活，可偏偏被那碗墮胎藥流掉了。
沒了任何氣息。
她怎麼能不恨？
燕明殊那雙冷酷如冰的眼眸裏，一片清冷肅殺之意，事到如今，皇后狡辯也就罷了，竟然沒有絲毫悔過之心？
即便是惠貴妃嫁禍給戚夢丹，可真正設計了戚夢丹自大難產的，是皇后和賢陽公主，這兩個人都是心狠手辣的劊子手！
“拋開這件事不談，你敢說你對我阿孃，就沒有一絲一毫的殺心嗎？”
燕明殊不掩飾眼底怨恨的鋒芒，徐徐冷笑：“惠貴妃不過是給了你一個動手的機會，讓你沒有絲毫愧疚的對阿孃下手罷了。”
“你……”
高皇后兀地攥緊了衣袖，四處躲閃着燕明殊那凌厲的目光，自己內心深處的真實想法，被燕明殊給點破了，她感到無比羞赧。
燕明殊半眯着的眼眸裏，徒生冰霜，似笑非笑的，慵懶陰森地拖長了尾音：“怎麼，難道我說的不對？”
“對，你說的很對。”
高皇后在燕明殊眼前已經無所遁形，含淚點頭，笑得十分諷刺：“皇上對戚夢丹，幾乎是入了魔般癡迷，就算沒有滑胎這件事，本宮也會對戚夢丹動手。”
只不過，不會那麼早動手罷了。
終於跟燕明殊吐露這些心思，高皇后險些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白着臉色看向燕明殊，失聲呢喃：“她若不死，我們這些人，又豈能有出頭之日呢？”
戚夢丹的容貌比戚夢柔還要出色一些，而戚夢丹是戚家的小女兒，上面有兄姐護着，她活得灑脫飛揚。
而戚夢柔作爲姐姐，需要承擔很多，她是極爲沉穩的一個人。
高氏雖然嘴上裝得賢良淑德，可哪個誰不是恨得牙癢癢呀，誰願意跟自己的夫君同牀異夢？
夫君可以隨便寵愛王府裏的女子，畢竟都是王府裏的人，可傾慕一個尚未出閣的姑娘，而她的姐姐，還是夫君最寵愛的人，這像個什麼話？
這些年，高皇后以爲弄死了戚夢丹，才能換得今日的安穩日子，可現在她和蕭夜辰所有的一切，都被燕明殊給擊潰了。
看到燕明殊淡笑着出現在她面前，笑問她那些過去，高皇后難以說得清楚，自己是什麼樣的心情，只知道傻傻地愣在那裏。
連害怕和惶恐，都無處安放了。
“你姨母已經嫁入了王府，可是皇上心裏喜歡的，卻是你阿孃。”
“本宮乃是先帝欽此的王妃，比不過你姨母也就罷了，本宮也承認她很優秀，可是戚夢丹又算得了什麼？”
她也承認戚夢柔比自己優秀，身爲鎮國將軍府的嫡長女，戚夢柔也是風華滿京城，端莊優雅，溫柔美麗，戚夢柔也該有這樣的殊榮。
可戚夢丹呢？
慣會裝得良善無辜，她最是厭惡這樣的女子！
明明知道皇帝等人傾慕她，明明知道皇帝當時也娶了王妃，娶了自己的親姐姐，還眼巴巴的跑到王府來。
在高皇后心裏，戚夢丹就是一個風流放蕩的女子！
可是這些事情被燕明殊揭露出來的時候，高皇后泣不成聲，死死地匍匐在地上，全然沒有了身爲一國之母該有尊貴。
“可那又怎麼樣，這是我阿孃的錯嗎？”燕明殊的語調陰寒無比，難以理解皇后的內心想法。
這和那些亡國之君，強行把亡國的罪行加到女人身上，有什麼區別？
世人認爲商紂王之所以暴虐，是因爲身邊有個禍國妖妃蘇妲己，商朝是因爲紂王寵愛妲己，才招致是亡國禍端。
那麼唐朝的衰敗，是因爲楊貴妃的回眸一笑百媚生？
明朝的滅亡也是因爲陳圓圓，害得吳三桂衝冠一怒爲紅顏？
可歷史上的一些昏君，總愛把天下美女選入後宮，將她們變成了籠中的金絲雀，玩弄戲褻，自己沉迷酒色之中，不理朝政國事，這才引得奸臣當道，民怨沸騰，天下能人志士揭竿而起。
這纔是他們丟了江山的真正原因，只不過是因爲自己面子上過不去，不想留下千古罵名，遺臭萬年，便把亡國的責任推給女子。
只以一句紅顏禍水作爲開脫，不敢承擔自己失敗的責任，不敢承擔作爲一個統治者、一個男人的責任！
這話就像是，沒有了這些紅顏，他們的江山就能夠延續萬年。
紅顏便全都是禍水？
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在皇權鼎盛的封建時代，竟然身帶亡國、害君的能力，還真是讓人難以置信啊！
她阿孃是那麼良善的一個女子，在知道他們傾慕自己的情況下，已經逐漸和他們疏遠，可是她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就因爲皇帝和唐國公等人，全都傾慕她的阿孃，她阿孃就只能有死這個下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