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明殊夾了塊野兔肉放到謝君樓碗中,輕嘆了一聲:“能在荒郊野嶺,弄來這些野味,也是辛苦他們了。”

    “快些喫吧。”謝君樓看了眼守在四周的天機衛,眸子裏逐漸有了暖色。

    喫完後,燕明殊便拿着剪子剪去一點燈芯,蠟燭忽暗了一下,便燃燒得更亮了。

    她擡眸看向了謝君樓,清冷的眉目在燈光下,顯得萬般柔和:“你有沒有覺得今晚,會是一個不眠夜?”

    “此言差矣,該睡還是要睡的,不然明日可沒有精神。”謝君樓輕輕牽了下脣角,似笑非笑,端的是意味深長。

    燕明殊撐着下巴,淺笑道:“咱們這一路跟逃荒似的,好不容易能有安身之處,我都怕我會睡死過去。”?

    這幾日一直都在經歷追殺,衆人都沒有睡個好覺,也就今晚有個容身之處,有謝君樓在身邊,她能感覺到安心。

    前世那個時候,她沉浸在蕭珩爲她編織的美夢裏,在那些寧靜的歲月裏,給她帶來了兵荒馬亂的一生。

    後來午夜夢迴的時候,她總是要被噩夢驚醒,很少有真正熟睡過,時刻警醒着,不敢睡過去,生怕又要經歷那些。

    如今在謝君樓身邊,她感到從未有過的心安,是她重生這些日子以來,能夠真正睡得安穩的。

    “放心吧,你便是睡成小懶豬,我也會叫醒你的。”

    男人邪魅地笑出聲來,這話裏有濃濃的打趣,現如今他們倆的相處模式,便是這樣互相揶揄,要麼就是互懟。

    燕明殊不雅地翻了個白眼:“滾,你纔是豬!”

    “再滾也是你的豬。”謝君樓擺出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挑着狹長的眉梢,朝着她拋了個眉眼,那姿態別提有多風流媚惑了。

    “你是真不要臉!”

    燕明殊被他氣得,額角青筋都在突突跳動。

    以前的謝君樓就算不是風高霽月,也是邪魅飛揚的一個人,是成就赫赫威名的梟雄,但在她面前,怎麼看都像個流氓。

    見他笑得這麼得瑟,燕明殊把他即將亂摸的手拍開,迅速躺到了木牀上:“趕緊睡吧,明早還要趕路呢。”

    天機衛都守在四周,他們現在也只是和衣而睡,一旦有任何不對勁,隨時都能夠醒來。

    燕明殊側躺在小木牀上,拿着披風蓋在身上,閉上眼睛之前,警告地看了謝君樓一眼:“你可不許動手動腳,這裏都是天機衛。”

    謝君樓伸手溫柔地揉着她的頭,聽到她這話時,邪魅地微挑眉梢,笑得肆意不羈:“好吧,爲夫儘量。”

    燕明殊的脣角抽了一下,因爲後背的傷口也不小,所以她沒敢平躺着睡,幸好謝君樓沒怎麼起疑心。

    但爲了怕他看到自己的傷,她便故意以防止他揩油爲理由,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這一路走來,的確是太累了,有謝君樓在身邊,燕明殊便放心睡過去了。

    睡到後半夜的時候,燕明殊便有些迷迷糊糊的,聞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緊接着便是腳步聲來回走動着。

    隱約聽到天機衛們在喊:着火了!

    還在睡夢中的燕明殊,一下子就被驚醒了,睡意全無,她一睜開眼睛,就對上了謝君樓含笑的鳳眸。

    見他還能笑得這麼歡,燕明殊氣得眼角抽搐,幽怨地瞪了他一眼,氣憤地問:“你早就醒了,爲何不叫我?”

    “才這麼點火勢,不着急。”

    謝君樓輕輕地勾了絲她的頭髮,放在手指上慢慢地纏繞着,又鬆開,又纏繞着把玩,樂此不疲的,也不覺得厭煩。

    他顯得十分悠閒淡定,半側着身子,笑眯眯地看着她,甚至不斷地把玩着她的頭髮,似乎現在根本就沒有起火一般。

    燕明殊都不知道他醒了多久,不知道他看了她多久,外面的火勢已經迅速蔓延了起來,她甚至聞到了火油的味道。

    就算是天機衛來救火,但是荒郊野外的,去哪弄水,就算是找到了水源,也根本解救不了。

    濃煙從門縫裏滾了進來,整個一樓都被籠罩在煙霧裏,謝君樓這般淡定,想必裴策他們已經被轉移走了。

    可是現在,他們門外就是熊熊烈火呀!

    燕明殊看到這樣的火勢,整個人都要傻掉了。

    看看,她睡過去之前,這個人說得信誓旦旦,就算她睡成死豬,他也能把她給叫醒。

    真是信了他的鬼話!

    知道她心裏把他罵了一百遍,謝君樓一本正經地說胡說八道:“再說了,這不是想讓你多睡會嗎!”

    哪有在濃煙滾滾中睡覺的?

    “再也不信你的鬼話了!”

    燕明殊把自己的頭髮從他手裏拽出來,坐直了身體,一把拍開他的鹹豬手,眼看着火勢這般大,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真是被謝君樓氣得要跳腳,她將他湊過來的大臉呼開,掀開被子就要起身:“你不走我走,你就留在這裏被嗆死吧。”

    卻不曾想,她的腳剛一碰地,因爲太過於着急了,人都還沒有站穩,身體就朝着旁邊倒去了,伴隨着一道低呼聲:“啊……”

    一股溫熱的氣息席捲而來,謝君樓那雙沒什麼溫度的手臂,繞過她的腰,將她一把帶入了自己懷中。

    不知道是因爲什麼,謝君樓的懷抱時而溫暖時而涼淡,先前燕明殊還覺得被火烤得渾身炙熱,此刻卻覺得十分涼爽。

    她感覺渾身都舒暢了,往他身上靠了靠,最後乾脆整個人都掛到他身上得了。

    明顯瞧間謝君樓笑得十分揶揄,那眼神彷彿在說:某些人說不讓我喫她豆腐,現在,自己卻反過來喫我豆腐,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男人的氣息完全包裹住了燕明殊,溫涼的脣畔從她耳邊掠過,笑聲逐漸變得邪氣:“七七,刺激嗎?”

    燕明殊:“……”

    謝君樓忽略燕明殊的白眼,自顧自地笑出聲來,那笑聲十分悠揚魅惑:“我覺得太兒戲了,完全不是我想象的樣子。”

    眼看着都到了這個時候,謝君樓還有心思說風涼話,燕明殊真是想甩兩拳給他,但是自己又捨不得。

    濃煙滾得十分厲害,燕明殊頭昏腦脹,說話便也兇了起來:“我真是要被你氣死了,火勢都這麼大,你還能說得出風涼話,怎麼着,你是覺得前世沒一起死,很遺憾,現在想一起被烤死?”

    這樣的死法,實在是太逗比了。

    謝君樓摸了摸冒出胡茬的下巴,偏頭看了看外面的火勢,轉過頭來笑吟吟地說:“你說對了,我是想和你做一對考鴛鴦,只是這火勢,力道不夠呀!”

    “……”

    燕明殊差點被他氣得暈死過去。

    這火勢若是被稱作小火,那得什麼樣的火,才能入謝君樓的眼?

    還有,她一點也不想被烤死!

    “可以,你可以選擇留在這裏,但是,你先把我放下來。”

    燕明殊感覺自己的怒氣都要噴薄而出了,要不是想着謝君樓有傷在身,她才剋制住,沒有咆哮得出來。

    濃煙實在是太嗆人了,以至於她說話聲音都沙啞了,外面就是熱浪,她被烤了這麼久,渾身都在冒汗了。

    謝君樓眨了眨鳳眸,十分良善地看着她,滿臉迷茫地問她:“爲什麼要把你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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