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各國屬於遊牧民族，早在南疆還在的時候，便慢慢崛起，他們善於騎射，更爲驍勇善戰，他們的禮儀和中原禮儀，又有許多差別。
不少西域國家都喜歡在身上刺青，而東尋國人，無論男女老少，都喜歡在腳趾上，紋他們國家的圖騰。
謝瑤華髮現那些刺客的腳趾最隱蔽處，都紋有鷹的圖案，她看過《諸國志》，上面有說東尋的圖騰，便是鷹。
再加上他們的口音和他們有所不同，謝瑤華便猜測那些人，是來自東尋。
縱然那些人口頭很緊，但謝瑤華也狡猾得很，引誘那些人說了一些不該說的，雖然知道的信息不多，但也足夠了。
燕明陌冷洌的掀脣：“蕭崢到了窮途末路之地，竟然和東尋勾結，他的父母親人都在這裏，此舉是想弒父不成？”
“怕只怕，並非是這般簡單的。”
謝君樓語氣淡然的應了一聲，神色沒有多少起伏：“我等生於皇親貴胄之家，見得最多的，便是皇權爭鬥永無休止。”
“世人爲了皇權，可以不惜一切代價，成魔瘋狂。”
“自古爲了皇權弒父殺兄的人，還少嗎？”
“蕭崢的母妃已經被髮配受皇陵，皇后出宮修行，蕭夜辰降爲親王，蕭崢既然拉攏了其他國家，爲什麼不去爭一爭呢？”
蕭崢謀算了那麼久，結果卻落得個被廢爲庶人的下場，王妃和母妃的下場又是悽慘無比。
與其自己隱姓埋名、苟且偷生，還不如選擇爭奪一把，成王敗寇，若是蕭崢爭贏了，他便手握世間萬人生死。
勝和敗，各有一半勝算。
蕭崢又不是真傻了，一半的勝算，他爲什麼不去試一下？
燕明陌的臉色一陣蒼白，語氣無力地說：“可如今定北王虎視眈眈，皇上龍體尚未痊癒，朝中形勢危急，這又該如何是好？”
“這個，就暫時輪不到我們操心了，皇上聖明，自有決斷。”
謝君樓保持着慵懶的姿勢，語氣淡淡地說：“如今我們所做的這一切，也不過都是爲了阿瑟鋪路罷了。”
你看，蕭崢被逼上了絕路之後，已經拋棄了自己身爲蕭家人的風骨，投敵賣國，這樣的人若是成了皇帝，謝家和戚家這些家族，還能有活路嗎？
蕭崢和晉臨都算是一路人，會爲了鞏固自己的皇位，不惜一切代價，而武將素來都是牽一髮而動全身，輕易不能撼動，否則便會寒了邊關軍心。
可若是想將皇權牢牢握在自己手中，那便只有收攏兵權，讓身居高位的武將卸甲歸田，甚至是狡兔死、走狗烹。
謝君樓身爲謝家人，他也有自己的私心，且不論這一點，便是他雲天之巔尊主的身份，便是要鉗制九州各國的安穩。
他有身爲謝君樓的使命，也有身爲上淵的使命。
他和拂靈能夠投生到這個國家，便是因果緣分，人世這一遭不僅僅是歷劫，他還要穩定大昭的長治久安，扶持英明君王登基。
聽到謝君樓說這些話，燕明殊忽然就不說話了，她一直都知道，蕭景瑟從來都不想當皇帝。?
生在皇家的皇子，又怎會不知道皇權之爭的殘酷呢，文和帝和先帝都是這樣過來的，每一個皇帝腳下，都堆積着累累白骨。
見燕明殊不說話，謝君樓便側過頭去，在天光浮沉之中，看向了燕明殊，輕聲問她：“可是心疼了？”
燕明殊愣了一下，擡頭看向謝君樓，這個男人始終神色寡淡，話語都是一如既往地沉寂，她誠實的點頭：“是。”
心疼蕭景瑟要承擔着天下重任，心疼他未來，也要成爲孤獨的帝王。
謝君樓拉着燕明殊的手，一遍又一遍溫柔地拍着，臉色還是淡淡的，平平緩緩地問：“心疼他什麼？”
燕明殊薄薄的嘆息：“心疼他未來，會變成當年的你。”
這話是什麼樣的意思，只有謝君樓和謝瑤華能聽得明白，燕明陌的神色有些迷茫，雖然疑惑，卻也沒有問出來。
謝君樓忽然就陷入了沉默，其他人也不說話，屋內的氣氛便變得尷尬了許多。
男人心疼地揉着她的額頭，動作很輕，也怕吵醒她懷中的小遂願，嘆息道：“七七，你要明白，總有一天，他會變成當年的我。”
人都是要成長的，尤其是生在皇族的孩子，接受了這樣的命運後，便逐漸成長，最後也能撐起一片天地。
燕明殊看着謝君樓的眼睛，無奈地說：“可是我也害怕，他會成爲另一個蕭珩，人心，是最難測的。”
若是蕭景瑟能長成昔日謝君樓的模樣，那自然是可喜可賀的，畢竟他，到底是心存慈悲的。
可坐在皇權之上的人，內心總是會住着一頭魔鬼，蕭景瑟本就不喜這皇權，若是強行讓他坐上去，他會不會生出反骨？
“要是能夠有選擇，我們又怎麼會選擇把阿瑟，拉入這水深火熱之中呢？”
謝君樓眼眸深邃地看着燕明殊，搖了搖頭，自己也很是無可奈何地說：“他生在蕭家，這便是他無法避免的宿命。”
“又是宿命，宿命這回事，真是可怕。”燕明殊心頭一陣煩悶，卻始終將話語壓低了很多，怕把小遂願驚醒。
但只要一想起宿命這兩個字，她便覺得胸口難以喘得過來氣，就像是被人緊緊遏制住了喉嚨，難以掙脫得出來。
謝君樓語氣暗沉地說：“當初皇上的祖父繼位時，蕭氏皇族正統一脈，便被屠殺得寥寥無幾，剩下的幾個，也都成了驚弓之鳥，那些年下來，自然是沒出幾個才能之人，撐不起這偌大的皇朝。”
“後來到了先帝登基，這樣的情況纔算是緩解。”
“先帝雖然也殺戮，卻都是屠戮亂臣賊子，他有仁心，留下了不少兄弟，纔有瞭如今這繁盛的宗室子弟。”
“皇上時常跟我和阿沉說，他膝下子孫單薄，但阿瑟是最聰慧的，年少時，便表現出了天賦異稟，在幾位皇子之中，是最拔尖的一個，他勤奮好學，詩書古籍都能倒背如流，太傅問他治國經略的時候，他也能應答如流。”
謝君樓說的這些話，燕明殊他們都能明白。
的確，蕭景瑟在蕭家人裏，確實是屬於最拔尖的那一個，雖然他看起來隨性灑脫，不關心朝政，可是他天資聰穎，洞悉朝堂風雲的能力，也不弱。
只是他不想去爭奪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