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明殊和燕衍之兩個人快馬加鞭,花了一天一夜的時間,纔到了惠州都督府,而燕衍之也來不及和燕忱舟碰面了,便率先去了楚州和蕭夜辰匯合。

    她到了惠州都督府的時候,夜色已經深了下來,大雨無休止一般,整個天地都陷入了黑暗之中,如同世界末日一般。

    而都督府內正是其樂融融的畫面,燕忠齊正和姨娘小姐少爺們用晚膳,席間時不時傳來姑娘們的歡聲笑語。

    這是燕忱舟最不願意看到的場景,但他軍務繁忙,很少有回都督府的時候,所以,姨娘們纔會這麼肆無忌憚。

    就在這個時候,隔絕了雨聲的門外,忽然傳來一道極爲陰鷙的聲音,以極其強悍霸道的氣勢,狠狠地撞入了每一個人的耳膜裏。

    “楚州地震,江北水患,百姓流離失所,死傷不計其數,便是宮中都節衣縮食,爾等竟然在此大魚大肉?”

    “好一個洛陽燕氏,好一個都督府啊!”

    這道聲音清冷陰柔得很,但蹦出來的每一個字,都是無比嘲諷的,夾雜着風雨而來,不知道帶了多少戾氣。

    偌大的廳堂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燕忠齊的臉色不好看,妾室和小姐少爺們更是臉色各異,紛紛看了過去。

    只見緊閉的廳堂大門被人從外面倏然拉開,燕明殊披着一件黑色披風走了進來,頭頂撐着一把油紙傘。

    即便屋外大雨傾盆,但燕明殊移動步伐的時候,那水珠似乎都繞開了她的步伐,流到了一側去,她身上更是滴水未沾。

    燕明殊在廳堂內站定了腳步,身姿窈窕體態輕盈,斗篷下是同色系的勁裝,裙襬和衣袖領口處,都以紅線繡着繁複的花紋。

    那樣的紅色再配上花紋,將她整個人襯得十分詭異,可偏生腳步移動的時候,腳下又如同開了蓮花一般。

    廳內燭光散發出了溫暖的光芒,容顏精緻豔麗的女子,輪廓卻顯得十分冰清,眉梢上覆蓋着一層寒冰。

    渾身都散發着戾氣!

    “楚州地震關我們什麼事啊?又不是惠州發生了地震!”

    女孩兒驕蠻的聲音倏然響了起來,便見那帶着嬰兒肥的姑娘,瞪着燕明殊率先質問:“你是什麼人?怎麼擅闖我們都督府?”

    燕明殊冷眸掃了衆人一眼,眸光無限冰清,嗓音柔軟,卻是格外嘲諷:“燕忱舟這個三府都督,當得是真好啊!”

    衆人聽到她竟然敢直呼燕忱舟的名字,都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心想,這個丫頭真是死定了……

    燕忠齊對上了燕明殊那充滿壓迫感的眼眸,縱然心頭震了一下,卻還是怒氣騰騰地問:“哪裏來的野丫頭,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直呼都督的名諱!”

    說着,他便拍着桌面站了起來,揚聲吩咐::“來人啊,把這個臭丫頭,給我轟出去,不要命了這是……”

    沒有一個人動。

    不是無人動,而是無人敢動!

    屋內氣氛變得更加詭異了,二姨娘最先怒斥下人:“你們都聾了嗎?是聽不到老爺的話了?還不快把這個女子趕出去,真是晦氣!”

    “他們不動,是因爲知道我的身份。”燕明殊良善地開了口。

    四姨娘捏着帕子掩蓋住了鼻子,十分鄙夷地開了口:“不過是個鄉下野丫頭罷了,想來都督府討點銀子,咱們都督府也不是小氣的人,管家,你去庫房取點銀子給她,讓她趕緊滾!”

    管家將一袋散碎銀子遞給了燕明殊,四姨娘便接着開了口:“拿好銀子,就趕緊滾出去,免得等下都督回來了,衝撞了都督。”

    那些個侍衛面面相覷,都沒有人敢動手。

    在得知燕明殊的身份之後,他們就是有十萬個膽子,也不敢去轟燕明殊的呀,不要命了這是!

    燕明殊擡手將額前的一縷溼發,繞到了耳朵後面去,紅脣微動:“吾乃燕氏明殊,洛陽燕氏嫡出,自長安來,國公府嫡女,國朝的朝華公主。”

    燕……燕明殊?

    這些年紀小的少爺小姐或許沒聽過這個名字,但同樣是燕氏一脈嫡出的燕忠齊,怎麼會沒聽過這個名字!

    燕明殊,朝華公主,也算是他們洛陽燕氏盛極的象徵了!

    燕承業那一支在朝堂上是如魚得水,家族子孫各個都是朝中重臣,娶王親貴族之女,聘名門官宦千金。

    在燕承業還未曾承襲國公之時,他們這一脈已經十分顯赫了。

    直到後來,鎮國將軍府的嫡出小姐下嫁,子女年紀輕輕便已經是封爵、封誥之身,那個時候,是燕家最爲顯赫的時候。?

    燕忠齊的父親雖然跟家族鬧翻了,但到底是燕家嫡出一脈,靠着這點淵源,後來燕忱舟能夠在軍中走得這般順利,和燕家也離不開關係。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便是這個道理。

    “你這臭丫頭,到底在胡說八道什麼啊?”

    燕忠齊眼眸不善地瞪着燕明殊,看到她周身氣度這般風華無雙,心裏也是慌亂了一下,但轉念一想,國朝公主在長安享福,天高皇帝遠,他們怎麼會關心這楚州小小的地震呢?

    想到這裏,他便假裝鎮定地呵斥道:“什麼朝華不朝華的,堂堂公主,怎麼會來這個小地方?簡直就是胡言亂語,企圖來誆騙咱們的,還不快滾!”

    誰也沒有真的見過燕明殊,中州都督和他們家都督,素來是死對頭,說不定這個女人,是中州派來的臥底呢!

    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把她趕出去再說。

    二姨娘自信十足的附和道:“老爺說得有道理啊,長安那般尊貴富庶的地方,公主養尊處優都來不及呢,怎會來此處,此人必定是冒充的!”

    聽到這話,廳內頓時又沸騰了起來。

    “這姑娘長得這麼好看,怎麼是個騙子呢?”

    那些個少爺小姐開始交頭接耳,閒言碎語自然傳入了燕明殊耳中:“騙誰不好,偏偏來咱們都督府行騙,要是讓都督知道了,她的小命是保不住了!”

    比這更難聽的話,多得是呢。

    就在燕忠齊正要下令的時候,那道陰惻惻的嗓音,夾雜着冷洌的風雨,忽然飄了進來:“誰是騙子?”

    原本還人聲喧鬧的廳堂內,倏然陷入就一片死寂之中。

    所有人都全都站了起來,自然也包括燕忠齊在內,朝着繞進來的男人,彎腰恭恭敬敬地行禮:“見過都督大人。”

    燕忱舟披着黑色的披風緩緩走來,昏沉光芒微微撒了下來,流轉在男人眉眼,那狹長的鳳眸頓時流光瀲灩。

    他身姿筆直地站在那裏,接受所有人的敬畏,是最尊貴的存在,任何人都不能夠侵犯。

    燕明殊挑眉看向了燕忱舟,眉眼上盪漾着一抹淺淡的笑意,朝着男人輕聲開了口:“大哥,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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