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君樓和燕明殊出了王府後,就朝着城門口走去,漂浮在空氣裏的鮮血,十分淺淡,可怎麼也化不開。
長安城十分安靜,是從未有過的安靜。
城門外傳來了一陣喊殺聲,也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整個長安城,都被籠罩在這陣喊殺聲之中了。
兩個人距離城門口越近,那兵器碰撞的聲音,就更加清晰。
路過國公府的時候,燕明殊便進去坐了一陣子,等到無影那邊傳來消息,說秦相夫婦已經被下了牢獄,兩個人才從國公府出去。
天機衛和京畿營正在城門外清理戰場,那些屍體堆積在一起,讓城門口都變成了一個屠宰場,鮮血蜿蜒到了城內。
若說這世上有什麼人,是能夠殺人於無形之中的,便當屬天機衛了,所以,蕭珩能敗在天機衛手中,也算是他的榮幸。
……
蕭珩是被冷水給潑醒的。
他受了很重的內傷不說,如今雙手雙腳都被綁住了,身上滿是傷痕,是已經被上過刑了。
燕明殊笑意嫣然的站在蕭珩面前,笑得風華絕代,嗓音幽幽:“天下局勢爲一盤棋,三殿下,你輸了。”
“我以爲你們無論如何,都不會毀了這場婚禮,沒想到!狠,你們果然狠!”蕭珩咬牙切齒地瞪着燕明殊,眼底就只剩下濃烈的悲憤了。
他輸了!
輸得這般慘烈!
原以爲他是穩操勝券的下棋之人,可沒想到,他纔是燕明殊這一場棋盤裏的棋子,不動聲色之中,他就輸了。
“不要以爲你瞭解每個人,實際上,沒有人比我更瞭解你。”
燕明殊欣賞地看着自己新做的指甲,眉梢微微上揚,笑問:“前些日子,我熬製的那碗蔘湯,味道如何?”
“湯有毒?”
蕭珩的臉色頓時就變得十分難看。
怪不得,他到緊要關頭的時候,提不起任何內力來,只覺得體力如同被挖空了一般,可他清楚,自己根本沒有中毒。
原來,問題出在那碗蔘湯上。
燕明殊淺笑着搖了搖頭:“蔘湯無毒,只是裏面加入了特殊藥材,混上香料,自成一種毒素。”
一直沉默的謝君樓,牽脣笑了出來,轉頭看向了燕明殊:“七七,我忽然有個很好的方案,要不要聽一下?”
“你說。”
燕明殊眯了眯眼眸,眼底的光都亮了起來,對謝君樓口中的這個方案十分感興趣。
謝君樓眼角餘光斜了蕭珩一眼,語氣十分緩慢:“先前咱們不是搗毀了一個器官出售點嗎,不如,我們也來試一試如何?”
“好啊!”
燕明殊興奮地拍了拍手掌,挑眉將蕭珩打量了幾遍,才笑眯眯地看向謝君樓:“阿樓果然瞭解我,知道我學醫之後,最喜歡解剖了。”
“工具我都準備好了,瞧瞧。”
謝君樓擡了擡下巴,指向桌子上的那個小箱子。
然後,青尺就將箱子打開,抱到了燕明殊面前。
裏面密密麻麻放着各種刀具,形狀千奇百怪,但看起來,都十分鋒利。
燕明殊仔細地看着那些工具,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你準備得這麼細緻,這些刀具看起來,並非是普通工藝啊。”
謝君樓託着下巴,姿態十分認真:“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我自然要替你準備妥當,這一套刀具,是我手下的工匠花了足足一個月,才鑄造好的。”
話音剛落,燕明殊就抓了一小撮頭髮,隨手拿了把刀刃,將頭髮放在刀刃上吹了一下,便見那縷頭髮頓時就被削斷了。
“好鋒利。”
燕明殊歡喜地把玩着這把刀刃,擡眸看向了蕭珩,眯着眼睛笑得十分良善:“我的刀工雖然出神入化,可也要有把好刀具纔行,這麼鋒利的刀子下去,你肯定感覺不到疼痛的。”
蕭珩:“……”
燕明殊抿脣邪氣的笑了出來,眸光掠過那些刀具,語氣陰惻惻地和蕭珩說:“以前我做夢都在想着,有生之年,一定要讓你品味到人間最痛,好啊,機會終於來了。”
老天爺總算是不曾辜負她,讓她在有生之年,等到了這一天。
“……”
蕭珩如同置身地獄一般,眼底卻露出了十分迷茫的神色。
燕明殊將刀具放回了箱子裏,雙手交疊在身前,一字一句地說:“我知道你有很多不明白的,放心,我會讓你死得明白。”
她已經換了身黑色的長裙,在這無比血腥的地方,她端坐在那裏,背後披着冷光,如同來自地獄一般。
燕明殊挑眉看着蕭珩,緩聲笑道:“你門下招攬了那麼多奇人,其中不乏有博古通今之人,通曉乾坤陰陽,難道就無人告訴你,我來自何處?”
“他們只是告訴我,你我有宿世恩仇,天機不可泄露,不敢告訴我太多。”蕭珩看了燕明殊一眼,人也從失敗的不幹中回過神來了。
事已至此,他除了一死,便沒有其他路可以走了。
燕明殊冷笑出聲,琥珀色的眼眸裏,生出了一抹陰森感:“呵,他們就不曾告訴你,我是被你害死的一隻鬼嗎?”
“什麼意思?這怎麼可能?”
蕭珩難以置信地看着燕明殊,總覺得她是得了失心瘋,可莫名的,頭皮都在發麻,眼底充滿了不可思議。
“爲何不可能?”
燕明殊好笑的眯着眼眸,笑得露出了兩顆虎牙,莫名生出了幾分陰森:“我是一隻隔世鬼,說白點,便是我重生了,經歷過兩世。”
說到這裏的時候,往事如同潮水一般覆蓋而來,幾乎讓燕明殊窒息,整個人都要被恨意給淹沒了。
她森森冷冷地笑了出來,眉目卻雅緻得如同青蓮一般:“非但如此,阿樓也重生了,你我前世,有着難以饒恕的深仇大恨。”
“你們回來,是爲了找我的?”
蕭珩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話語出口,他才發現自己的嗓音都在顫抖,心臟處疼得厲害,這一抹疼痛,似乎是來自很古老的記憶。
“是,我們回來,就是來找你復仇的。”
燕明殊攤開手聳了聳肩膀,脣邊笑容十分殘酷,耳邊忽然就回蕩起當年,戚家滿門被屠的慘叫聲,父親和祖母的哀嚎。
心臟都疼得幾乎要炸裂,剛回來的每一天晚上,每天都重複着這樣的噩夢,就是要讓她,記住這血海深仇。
“……”
蕭珩的眸光忽然變得複雜無比,他難以說得上來,自己如今是什麼心情,想要開口說一些話,卻發現自己發不出來聲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