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身體裹在寬大斗篷裏的蕭清瑤,眸光沉鬱地盯着刑場上的那一幕。
在看到自己曾經不可一世的父王,被幾個無名小卒按在地上時,她心裏難受得無以復加,雙手緊緊地攥了起來。
“父王,母妃,大哥……”
蕭清瑤幾乎心如刀割,體內的血液一下子就沸騰了起來。
半個時辰。
就只剩下半個時辰了。
她蕭清瑤成了王府唯一留下來的活口,不久之後,她的親人即將成爲刀下亡魂,她再也沒有父王母妃了。
蕭清瑤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斗篷的帽檐拉低了一些,轉身離開了這裏。
可就在她轉身離開的時候,忽然有人拉住了她的胳膊,她下意識地擡起手掌,卻聽到那人激動地喊道:“郡主……”
蕭清瑤蹙了蹙眉心,將帽子往上面拉了一點點。
那管家看到了蕭清瑤露出來的眉目,一下子就喜極而泣了:“郡主,果然是您!您真的回來了……”
“噓。”
蕭清瑤在脣邊豎起了一根手指,再度朝着刑場上看了一眼,然後拉着管家朝着一旁走去,拐入了一道巷子裏。
見四周無人,蕭清瑤才摘掉了帽子,看向老管家:“王府的奴才都被流放邊疆,你怎麼還在這裏?”
“郡主……”
管家撲通一聲跪在了蕭清瑤面前,老淚縱橫地說:“原本老奴也是要被流放邊地的,可老奴年紀大了,就算流放邊疆,也會死在半路中,所以,一部分年長的家奴就被賣掉了,老奴是被賣掉的那一部分。”
蕭清瑤微微嘆了一聲氣,彎腰將老管家扶了起來,取下一枚材質絕佳的羊脂玉佩,遞給了老管家:“你我主僕多年,如今我也是孤家寡人,沒有什麼東西可以給你,這是我佩戴多年的玉佩,你便留下作爲紀念吧,亦可以當掉換些銀錢。”
老管家握緊了那枚尚且有溫度的玉佩,哭得更加不成樣子了:“郡主……那您呢,您要當真要被囚禁在王府十年嗎?”
蕭清瑤苦澀的笑了一聲,眼睛忽然酸澀不已:“蕭家已經家破人亡,父母的血海深仇,我難道就不管不顧了嗎?”
“郡主,您要去報仇?”
老管家連連勸道:“不行啊郡主,您好不容易纔活了下來,如今您雖然保留郡主的爵位,可王府就只剩下您一個人了,甘涼城也沒了,您要如何去報仇啊?”
蕭清瑤的眼眸一下子就紅了起來,擡手擦了擦眼角,語氣變得十分冷硬:“我本身就沒有多少日子可以活了,父母生我、養我一場,他們被砍頭,我理當要去黃泉相伴的。”
說着,便不管老管家如何勸阻,女子足尖一點,便掠到了屋頂上,一路朝着武安王府的方向去了。
武安王府的戒備何等森嚴,就算是後門,也有四個武功高強的侍衛看守着,可惜這幾個人,如何是蕭清瑤的對手。
蕭清瑤的脣邊揚起一抹冷洌的弧度,走到了四個人面前,便見那兩個人侍衛迅速拔劍:“何人擅闖王府?”
她揭下了寬大的斗篷,擡頭看向了那四個侍衛,眼底泛起的光芒如同來自地獄一般,冷得徹骨,讓人如同置身冰窖。
“華陽郡、郡主……”
可惜這幾個人連話都沒有說得出口,就感覺一道寒芒從眼底掠過,幾個人撲通一聲,倒在了蕭清瑤腳下。
蕭清瑤身姿輕盈的掠入了後院,警惕地避開了後院那些巡行的侍衛,側身躲入了王府後院,將身體掩在樹影當中。
謝家幾房都聚集在王府當中,觥籌交錯,談笑風生,武安王和永嘉公主坐在主位上,衆人紛紛上前敬酒。
她像是蟄伏多年的獵人,猛地鎖住了燕明殊的身影,她便將弓箭取了出來,箭頭對準了燕明殊心臟的位置。
“嗖!”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了冷箭刺破空氣,朝着她的後腰射了過來。
蕭清瑤將身體迅速往旁邊側去,才躲過了這一箭,那箭矢是擦着她的衣服而去,刺破了她的衣服,皮膚都被刮出了一道血痕。
她眯了眯狹長的鳳眸,轉頭看了過去。
便看到謝君樓長身玉立地站在那裏,半開半合的眼眸散發着無盡冷意,方纔那一箭,就是他身邊的青尺放出來的。
謝君樓斂了斂陰冷的眸光,淡淡地看向蕭清瑤:“你已經返回長安,應當永囚於王府,卻擅闖我武安王府,此乃死罪!”
蕭清瑤緊抿着發白的嘴脣,緩緩舉起了手中的箭矢,對準了謝君樓的心臟——
而青尺毫不猶豫地站在了謝君樓跟前,將謝君樓護在身後,而那箭矢對準的也是青尺的心臟,可謝君樓卻拉開了青尺,將自己暴露在蕭清瑤跟前,
“殿下!”
青尺驚呼了一聲,生怕蕭清瑤會動手。
蟄伏在武安王府周圍的暗衛,眸光也迅速沉了下來,握緊了手裏的武器,只要蕭清瑤動手,他們就立刻行動。
蕭清瑤握緊了弓箭,眸光散發着十分恐怖的森光,緊緊地盯着謝君樓,嗜血陰鷙的話語從脣邊盪漾而出,十分清晰:“謝君樓,我已經忍你足夠久了,今日,我必定要替我父王母妃還有兄長報仇。”
謝君樓眸光幽幽地看了過去,深邃黑沉的瞧着她,語氣顯得十分淡然:“蕭清瑤,我給你一個機會,若你能接得下我三招,我便讓開,若你接不下,那你日後見到她了,便要繞道走。”
蕭清瑤的肩膀忽然顫抖了一下,接下他謝君樓的三招,呵呵,她如何能接得下謝君樓的三招?
她冷然的笑了出來,笑得肩膀聳動,眸光暗沉地看着謝君樓,語氣加重了許多:“要是我非要殺了她呢?”
“呵呵。”
謝君樓輕輕地笑出聲來了,那笑聲聽來十分輕巧,卻是涼意橫生,比冬日裏的冷風都要冷上幾分。
罷了後,才聽到男人嗓音沙啞,語氣緩慢地說:“你若不肯走,我便殺了你!”
你若不肯走,我便殺了你!
這話如同突然射出來的利箭,直直地插入了蕭清瑤的耳朵裏,又狠絕無情的刺入了心臟,她難以置信地看着謝君樓。
臉色十分蒼白。
而謝君樓那白皙的面容上,脣畔永遠邪魅的上揚着,帶着永恆不變的妖冶笑容。
卻一點點的,涼入了蕭清瑤的心。
蕭清瑤難掩顫抖的肩膀和心肝,手指顫抖地指着燕明殊所在是方向,悲憤無比地開口:“這麼多年的情份,你竟然想殺了我!”
她蕭清瑤活了這麼多年,從嬌生慣養的皇族郡主,成爲了甘涼城守將,一代美人將軍,英姿颯爽,還從來沒有人威脅她的。
更沒有人,敢說要殺了她的。
而眼前這個男人,是第一個,還是她不敢惹,也是念念不忘許多年的人。
謝君樓緩緩地看向了燕明殊,語氣忽然就溫淡了幾分:“這世上,我誰都不想管,只想要一個她。”
說罷,他又轉頭看向了蕭清瑤,眸光深沉之中,都是不加掩飾的熱烈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