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琉低頭看着眼前這人,雙下巴都被驚出來了。

    那人短髮亂得像個鳥窩,身上的白襯衫皺皺巴巴,還有着大片大片的酒漬,身上的酒味兒隔着老遠都覺得燻人,顧琉屏着呼吸怔了幾秒,轉頭看向了和她一樣驚訝的設計師們。

    嚴肅的臉再也繃不住了,顧琉動了動臉上僵硬的肌肉,大手一揮道:“今天的會先到這兒,大家都散了吧……”

    “散了散了。”

    設計師們左顧右盼慢慢吞吞地退出了會議室,諾大的空間,頓時只剩下了三個人。

    小宋躲在牆角搓着小手,不知道該走還是該留。

    見人都走了,顧琉也懶得裝了,腳一蹬甩開了李鳳秦的束縛,後撤幾步坐回了原來的位置。

    “呦,這人是誰啊,小宋你認識嗎?”

    顧琉眼神飄着,不屑在李鳳秦上停留一秒,話說得尖酸刻薄極了。

    “好……好像是秦川海運的……李總。”小宋俯身打量他,雖然一身打扮宛如叫花子,但那“桀驁不馴”的氣質還殘留幾分,加上小宋剛看過秦川失控的報紙,認出李鳳秦沒費多大的勁兒。

    “嗯?”

    “原來是李總啊。”顧琉心底暗喜,臉上卻表現的十分疑惑,二人一唱一和演着戲,搞得李鳳秦很是下不來臺。

    既然有求於人,又喝得迷迷糊糊的,李鳳秦也顧不上面子了,大蟲子似的再次爬到了顧琉腳邊。

    “我……我知道,秦川罷工的是一定是你指使的,張柳,你的心當真這麼狠嗎?”

    李鳳秦無比卑微的跪着,口中卻說着質問的話,搞得顧琉一時都不明白他此行的目的了。

    她斂了斂眸子,腦海中突然閃現過一個畫面,畫面中他護着王十月,口口聲聲地指責着她,那時他趾高氣揚的樣子,和現在狼狽的他,形成鮮明的對比。

    自作孽不可活。

    真是可笑。

    顧琉一腳將他踢開,嫌棄地掃了掃裙角。

    “你剋扣工人工資,不分白夜的加班,你早就失了民心了,這次的罷工只不過是一個加速劑而已,就算沒有罷工,你的秦川海運也撐不了多久。”

    “我再狠心也沒你狠心,出軌十幾年還處處看不慣我,我張柳對你早就仁至義盡了!”

    一想起資料中張柳慘死的畫面,顧琉就忍不住氣得渾身顫抖,她實在不敢相信,這十多年的感情竟然這麼脆弱,直到她死了,連她的屍體都不放過,還要丟到垃圾桶裏羞辱一番。

    顧琉平順着呼吸,試圖讓自己稍稍平靜一些,可她發現,做這些都是徒勞。

    那種刻在骨子裏,印在基因裏飯被虐待的痛感,以及無數次被無視,被欺負的記憶,在這一刻,通通向她涌來,心疼到無法呼吸。

    “你給我滾!”

    “再不滾,我馬上讓秦川灰飛煙滅!”顧琉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紅着眼圈嘶吼着。

    “我說過,你們施加給我的,我會十倍百倍的償還!”

    和張柳在一起這麼多年,他從來沒見過張柳發這麼大的脾氣,一時間被嚇得酒也醒了,他踉踉蹌蹌地扶着桌子起身,佈滿血絲的眸子深不見底。

    “張柳,你有能力搞垮我,就一定有能力幫我,我求求你念在我們十幾年的感情的份上,在最後幫我一次,你借我點錢,我賺了錢立馬還給你。”

    李鳳秦不死心,搖搖晃晃走近顧琉和她講條件,她越是噁心,他就湊得越近。

    “借給你錢?做夢吧。”顧琉別過腦袋不去看他,語氣壓得異常平淡。

    “你就幫我最後一次,讓我渡過這次的難關……”李鳳秦說着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顧琉震驚的擡眸看他,下一秒,響亮的耳光在他耳邊響了起來,緊接着,他的左臉上留下了一個紅色的手指印。

    “不肯走是吧?好啊。”

    “有些事我一直沒跟你說,今天,我們索性斷個乾淨。”顧琉靠窗站着,眸光裏的陰冷之色越發得濃郁。

    “王十月,你得相好,你就從來沒懷疑過她嗎,當年你被學校開除,在家遊手好閒,我費了兩個月的時間,纔打聽到海運大佬白朗在開拓海外市場時遇到了難題,我絞盡腦汁想對策,把想好的計謀寫信寄給了你。”

    “怕你發現是我寫的之後會不樂意用,我還託了助理,讓她寫給你,可後來我才知道,我真的高估自己的了,你根本就認不出我的字跡。”

    顧琉苦笑一聲,那記憶連成一個無聲電影,在她面前飛速閃過,身體就好像有了肌肉記憶一般,連眼眶也覺得酸酸的。

    “王十月把這個活兒攬給她自己,可以,我張柳沒那麼小氣,可後來呢,偏偏就是因爲她攬了這個功勞,你竟然把她光明正大地帶到了臨水灣,還和她聯手把我趕出去?”

    “你良心被狗吃了?!”

    低頭站在一側的李鳳秦,像是被人點了穴位一般一動不動,震驚與無奈的神情在他臉上隨意地切換着。

    其實顧琉知道,就算李鳳秦知道了這件事,在他的心中,王十月的分量依舊比張柳重。

    否則,他也不可能結婚幾年就出軌幾年了。

    顧琉講完這些話,心底稍稍好受了一些。

    前天她便知道王十月正式被捕,李鳳秦雖然自顧不暇了,但還是明裏暗裏地幫她通關係,希望能用錢把她保釋出來。

    若是不知道兩個人關係這麼不正當,或許都要以爲真愛情深了。

    “你還有事兒嗎,沒事的話可以走了。”顧琉從他跟前撤出,移步走到了會議室門前。

    李鳳秦怔着沒動,半晌,長長的嘆了口氣,“我承認,我之前做的一切都對不起你,但現在我們之間已經沒有王十月這個阻礙了,你還是愛我的,我們還是可以回去的,不是嗎?”

    聽着這話,顧琉一直緊繃着的神經突然就鬆了下來,什麼時候,他開始走文藝男青年的路子了。

    現在拿王十月當阻礙,早幹嘛去了?

    自己跑出去找小三時候,怎麼不覺得是阻礙呢?

    既然這渣男這麼沒皮沒臉,那送他一個大禮好了。

    “是啊,我們當然可以回去了,只是,王十月坐牢了,她那個十歲的兒子該怎麼辦呢?我可不想養別人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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