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陽欲言又止，杜姨娘與李凌峯是青梅竹馬，後來因爲娶了母親，才斷了瓜葛。
幾年前，外公去世，父親在朝堂風生水起，杜氏找到李府，因爲終身未嫁，父親心生愧疚，自然而然的成了父親側室。
母親不介意父親納妾，也知道他忌憚的是父親，因爲對她們母子尚可，再無其他奢求。
眼前這位表裏不一、年紀大，樣貌才氣沒一個拿的出手的女人，就像剛從窯子裏出來，實在是礙眼的很，所以也就懶得見了。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時間長了，李凌峯心中竟生出了些許愧疚，對母親也是對方忍讓，府中多年來也算平靜。
父親和杜姨娘的事，衆人心知肚明，卻從沒人提起的事，李沐陽這一句，倒像是激起了千層浪。
杜姨娘臉色一陣青一陣紅，像被踩了尾巴一樣，這...這不是暗暗諷刺她嗎？
平時李沐陽從不和她說話，每每見面，杜姨娘從來都是空氣。
這次杜姨娘趕着來踩李沐陽，就是想着她肯定不會搭理自己，她瞭解李凌峯，他是個要面子的人，只要她稍加暗示，就可以在他心裏扎一根刺。但現在，這....
桌上幾人也無不驚訝，李沐陽回懟的這幾句還是很解氣，雖然不像她平時的做派。
竟然遭遇杜姨娘的挑釁？
她應該直接掌摑，或者將杜姨娘轟出去，然後她可能被李凌峯教訓一頓，林氏也可能會被訓誡，教女無方，可眼下.......
杜姨娘也擅長賣慘，大家也都習慣，可如今算是怎麼回事？
“你..你，老爺，二小姐她是懷疑妾身啊？我對您的心，我...”
杜姨娘一副哭天搶地、搖搖欲墜、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
“姨娘，別撒潑，顯得你像個潑婦一樣。”
李沐陽起身趕在父親之前，扶住痛心疾首的杜姨娘，然後用只能她倆才能聽見的聲音說：
“我還以爲你偷聽到了我們的談話，沒想到你什麼都不知道呀！”
杜姨娘背部像是插入了竹子，站的筆挺，哭聲戛然而止，生怕人發現她那顫抖的雙腿。
李凌峯看着倒是驚呆了，他這女兒是幹嘛去了？
怎麼像變了個人一樣？這說話怎麼都讓人不舒服，卻也挑不出毛病，杜姨娘是自找的，今日是她失了分寸。
也懶得管了，直接道：
“我還有公務要處理，要是誰再敢再敢惹事，直接打斷腿。杜姨娘，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你一把年紀了，不會不知道吧？”
“我...知道！”
杜姨娘滿眼委屈，那一副欲語淚先流的模樣，確實惹人憐愛，不過李凌峯根本沒時間看。
李沐陽回到座位上，單手支着下巴，見她夾着尾巴要逃走，才揚起嘴角，笑出了聲。
青天白日下，杜姨娘竟然感覺她渾身上下都陰測測的，眼前這個，根本不是那個頭腦簡單的小丫頭。
以前，她只是目中無人，可現在，她.......她的眼睛，深不見底。
李凌峯未娶妾室，他們母子對於那些婦人的手段是不屑的，這卻也是她唯一的優勢。
如今的李沐陽，不知怎麼，讓她膽怯了起來。
可她明明就是一個涉世未深的黃毛丫頭啊，杜姨娘站定：
“二小姐，若是我言語裏有什麼不對，希望你別放在心上。”
李沐陽的十指一直蜷縮成拳，支着下巴，旁人看到的是一種慵懶，她似是無意道：
“姨娘？你平時出府嗎？還認識哪些人？有沒有親戚什麼的？改天讓爹爹去認認可好？”
“你胡說什麼？”
李洛謙忍無可忍，李凌峯離開了，膽子也大了，對着她吼。
畢竟是活了大半輩子，林氏看到杜姨娘剛剛好像顫抖了，再看看李沐陽，將之前的話和這個女人聯繫了起來。
看來，她也是有嫌疑的。
“我....我哪有親戚，要是有親戚也不會走投無路，姐姐知道的，妾身進府後就從未出去過。”
李沐陽笑的春風滿面，連連搖頭：
“姨娘身世着實可憐，難怪爹爹這麼多年了還對你呵護有加。哪天要有時間了，我替姨娘出去找找，這兩天認識了些朋友，說不定會有意外收穫呢！”
杜姨娘離開，看着背影，李沐陽嘴角的弧度更大。
小小的院子裏，種了不少花花草草，屋內更是擺設不少雕花傢俱，只是組合在一起，並沒有多少華貴之氣，更無美感可言。
一婦人自打進屋後就一言不發，面色凝重。
隨身丫鬟安慰說：
“主子，您臉色不大好，可是老爺未同您一起進食的緣故？來日方長嘛這麼多年了，老爺不大多還是在咱們院子裏待着嘛！”
態度極盡恭敬，滿臉堆笑。
“呵，黃毛丫頭而已，可是.....”
萬一她這次出門.......真的得知其他事呢？
杜姨娘根本不理會丫鬟的安慰，發話：
“那日叫你去買的胭脂，可是在北街那家買的？”
有一瞬間，杜氏眼中出現了獵人看到獵物的光亮，一閃而逝，卻也使這個丫鬟婆子跪倒在地。
“那是自然的，主子用了其他家胭脂水粉都會不適，奴婢又怎敢怠慢！”
也是，衆人皆知的事，丫頭們不敢造次。再說，她確實收到了他的消息：
“那就沒有問題！她是怎麼回來的？按理不該的呀！”
聽到蚊蠅般的聲音，丫鬟擡頭：
“主子，您說什麼？”
杜氏不再搭理她，腦子裏一遍遍的閃現出許洛靈看她的眼神，這件事，她得弄清楚。
“起來吧！你待會兒去北街看看，有沒有新的貨物出售。”
“是，主子！”
另一邊。
“小姐，你這樣瞅着日光，不難受嗎？”
“不難受！”
在陰影裏待的太久了，李沐陽就像只貪婪的小獸，拼命吸食着這四面八方的光亮，那麼多個日日夜夜，從沒像今日這般舒適。
她回來了，真的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