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紅樓庚子紀實 >第百二十九集 約法東林
    詩曰:

    世俗何知貧是病,神仙可學道之餘。

    但知白酒留佳客,不問黃公覓素書。

    吳梅村也是個風流子,一眼瞥見邢畹芳後,逐有了愛慕之心。與她言道:“姑娘也喜歡喫這排骨?巧了,我剛尋了一處舒適的所在。有酒有菜尚缺一佳人,可否移蓮步同去否?”

    此時邢畹芳雖只有十一二歲,卻是梨園行里長大的。演慣了許多才子佳人的戲,自然對此捻熟,也不怕他,徑直跟上就走:“非是惠泉好酒,我可是不喝的。還不許拘着我,任我痛快的喫。”

    吳梅村哈哈一笑,邊在前面帶路邊說道:“只要你自己不拘着着自己就好。你今年可是花苞年紀了?”

    邢畹芳赫然一笑:“你這個人眼好毒。我只是從沒見過你的。你叫什麼?家住哪裏?看你穿着,也是有了功名的。”

    這二人竟聊得火熱而去,剩下三個人面面相覷,顧橫波氣苦說道:“這小妮子真是個人小鬼大。央着我帶她來見見世面,怎麼也不挑挑就這麼走了?”

    柳如是撣撣裙子說道:“都是這個時候過來的,不經過幾遭磨難,說她也是白說。咱們還找不找王爺?”

    顧橫波輕輕哼了幾聲:“找!我倒要看看他有什麼本事?王爺咱們也不是沒見過,怎地就他另類?還不是裝腔作勢!等着我給他施展一番後,看他還敢不敢如此拿大。”

    三個人繼續在書院裏混找,可就是尋不到李想的蹤影,就連邢畹芳都不見蹤跡。氣苦之下,只好尋幾個相熟的撒撒氣去了。

    邢畹芳跟着吳梅村進了一處書房,擡眼一看卻嚇一跳,只見書院院長景逸先生正陪着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談話,連忙向景逸先生施禮。

    景逸先生哈哈笑道:“順王爺曾說過要學些風月回去,你的學生可就帶來一位風月佳人。來來,我與你介紹,這個小娘是金陵有名的梨園行首圓圓姑娘。圓圓,這位就是名滿天下的探花王了。”

    邢畹芳急忙跪倒塵埃,與王爺見禮。心想:怪道姐姐們找不到他,原來是在院長的房中休憩。也是,這樣尊貴的身份,不在此處,還能去哪?

    耳聽得那王爺問吳公子:“梅村,你從哪拐帶來的小姑娘?”

    吳梅村放下菜盤嘿嘿笑着說道:“哪是學生拐帶的呀,原本是四個姑娘來找王爺的。我本來想躲着走,偏這個好喫的,想着喫排骨,就跟着我來了。剩下三個還滿書院找您呢。”

    屋內衆人都笑了起來,薛寶釵已經去了帷帽,端坐在一邊。仔細打量一番她,就說道:“先起來吧。雖說是個戲子,可也還是個孩子。討口生活也是不易的,偏碰見了這對無良的師徒,讓你受了委屈。快來,想喫就痛快喫,王爺不拘禮的。”

    邢畹芳急忙謝過這位姐姐,小心翼翼坐在一旁,寶釵特特把排骨放在她面前,示意她不必拘束。

    這屋裏算上她,也就四個人,偷偷瞧着王爺忙着說話,鬆了一口氣,小心喫起來。

    李想確實沒在意她,此時十一二的女孩家寶貝的跟什麼似的,引得衆多男人追逐。風氣如此,風氣如此!想必此時的扶桑也學了去吧,幾百年後在傳回東土,並固化爲身輕體柔...。

    他正忙着和高景逸談條件:“開言路這條我也是非常贊成的,但也要分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一味追求語不驚人死不休,反而下流了。”

    “這個...物有不平則鳴。我等也是爲了朝廷大計。”

    “咱們倒是喫飽了鳴不平。那沒飯喫的百姓怎麼辦?你給不給他們言路?況且,朝廷的大計我認爲應該民生爲先,而不是政體之爭。你們若是覺得自己這樣好,就先把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搞出個樣子來,讓人家看了也服氣。可是呢,江南賦稅屢屢低迷,那你們說的大計就是喫不飽飯嗎?這還讓誰信?”

    高景逸辭官至今已有二十餘年,要說他不知民間疾苦,那是瞎說。只是裝着看不見罷了。

    “王爺所說的當講不當講可有個標準。老夫總要說出去服衆吧。”

    “頭一個就是反貪官不反朝廷,可否?您也是要出仕的了,自己反自己嗎?”

    高景逸點點頭,李想給他帶來了戶部右侍郎之職,妥妥的三品,還不趕緊答應着。

    “二一個就是商稅要收,可否?等您進了戶部後,發現國庫空虛,您是要加稅還是自己掏腰包?”

    景逸先生略有遲疑:“商稅茲事體大,恐有傷民之嫌。”

    李想氣的想扔筷子,寶釵連忙拉住他袖子,輕聲對高先生說道:“自秦以來,就有商稅。無商不富,已是定論。爲何獨獨我朝要有不同?您不徵江南的稅,那西南也就不交,大家都不交了後,我們也學着牧馬放羊嗎?聽聞後金那裏都開始學着通商定稅,我們反而不如他們乎?沒有商稅的財富累積,他日後金再來,我們拿什麼去扛呢?景逸先生可深思。”

    “這牽絆過多,非是一時就能釐清的。”

    “您去了戶部就知道了,朝廷正在商議一份新的稅法,既能保住商賈的利益,又能多收稅款。”李想對他言道。

    “好吧,待老夫去了再說如何?若新的稅法果能行得通,我情願回返江南,與他們言明。”

    李想鬱悶的喝了口酒,邢畹芳機靈的給斟滿,李想點頭示意了一下她,繼續對景逸說道:“江南多商,北方多農。江南商富卻稅少,北方民窮卻稅多。南北差異如此之大,竟不似一國。當今讓我問問你們,欲自立乎?你們自立反而朝廷好辦了,我親帶兵馬南下,咱們戰場上見個真章。朝廷贏了,江南也就沒什麼厚待不厚待的選項,任由朝廷處置。你們贏了,不對!你們贏不了!百十年前就玩過這麼一回,你們輸的一塌糊塗,百十年後你們還是輸。我問你,自立否?”

    高景逸渾身一顫,連忙自辨:“臣只是憂國憂民,從未敢有如此狂悖之心啊!”

    “景逸先生,您飽讀詩書,可有見過書生起事成功的先例嗎?秀才造反十年不成,百十年前,全天下的士子一起扛着北方,除了留下個誅十族的故事,今天還有誰願意效仿的?我可是好話說盡,回返金陵時,就是我徹查田畝時。您早做行程安排,避開了此次吧。也給你的親眷提個醒,我急着回去迎娶愛妻呢,別讓我等急了。”

    “王爺不可操之過急啊!這畢竟人命關天!恕我直言,當今可是恨不得您這樣所爲呢!王爺關係着北方禦敵勝敗,怎可輕易遭人手柄。”

    邢畹芳低着頭使勁喝酒,最後一口下去,糯糯的和寶釵說道:“姐姐,我醉了。”撲倒桌上人事不省。

    寶釵苦笑一下,正不知該如何是好,吳梅村一搭邢畹芳的身子橫抱起來,放在一張短榻之上。施施然又回來,仿若無事一般。

    寶釵輕嘆:“教不嚴,師之惰!”

    李想黑着臉對景逸說道:“江南良田被汝等功名之家都佔完了!魚米之鄉魚米之鄉,這米在何處?你怕我着急殺人,可我在陝西賑災時,可用過江南一粒米嗎?那些因天災餓死的難道不是我朝百姓嗎?就守着自己這一畝三分地醉生夢死,不知天時不懂進退。再這麼下去,你們就會離心離德。閹黨向你們舉起鍘刀時,你看誰會去救你們?”

    高景逸默然不語,土地之事太大,他也不敢亂說的。

    寶釵給他拍拍後背,勸慰道:“景逸先生也有難處。如今東林這麼大,難免良莠不齊,又與江南牽涉這麼深,你讓他怎麼能一言就定的。”

    李想好不容易壓住了火氣,沉聲說道:“東林是好的,最起碼立意是好的。我願意你們繼續爲國直言,爲民爭利。可我不願意看到一個損公肥私的東林出現,這樣的東林對朝廷、對天下傷害太大。這代價,你們還不起。言盡於此,先生好自爲之。朝堂這回起復你們,也是想着融會貫通,不要在各行其是。具體如何,我也管不了許多。

    要是他們不願意上報查實土地,也由得他們去。只是,勿謂言之不預也!”

    高先生面色沉重的拱拱手,親送順王出了書院。

    當日晚間,東林約法三章:議政不議國、論公不論私、對事不對人。天下譁然間,高景逸走馬京城入戶部,李四維斷絕江南紗。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