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一直以爲挑食只是因爲食物做得不夠好喫,看起來完全不是這麼回事啊。”

    幸平創真爽朗地笑了起來,他的目光落在那塊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缺了一個小角的燒肉上,神情緩和了許多。

    在嘗過了之後給出的拒絕和沒有喫就直接拒絕是完全不一樣的行爲。

    對於不挑食並且熱愛着食物,追求做出更好喫的菜餚的幸平創真來說,挑食這種事簡直就是天方夜譚一樣不可思議。

    但一個有禮貌的人應該懂得尊重他人的生活觀念。

    幸平創真決定理解面前女孩子對自己手藝挑剔的行爲。

    (因爲她看起來也很難受的樣子。)

    即便是心知肚明對方表現的不適的樣子是因爲自己擋住了她離開的路,幸平創真也沒打算立刻離開。

    別開玩笑了,讓客人空着肚子沒喫飽地走出飯店,這簡直就是對一個廚師最大的侮辱。

    幸平創真在心裏算了一下家裏賬本的開銷,還有平常這種工作日的晚上大概會有的客流量和預留的食材,又回想了一下今天早上剛剛採購被裝滿的餐廳庫房,他做出了一個決定。

    “你想喫點什麼?”

    “……誒?”

    楊又被他突然的問話問得有些懵,沒反應過來,嘴比大腦要快許多,“我想喫紅燒肉。”

    “誒,那是什麼?”

    得到了出乎意料回答的幸平創真不但沒覺得受到冒犯,反而更加感興趣地湊了過去,“聽名字的話,難道是中華料理麼?”

    “這可就糟糕了啊,中華料理的話我只知道麻婆豆腐啊。”

    (而且還是甜口的麻婆豆腐。)

    “不,中華料理和中國料理是完全不同的兩種類別,請不要把它們混爲一談。”

    楊又堅決對他的發言進行了反駁,接着看向了廚房,鼻尖微微聳動。

    一股好聞的香味順着廚師炒菜的動作飄了過來。

    那是十分清新,又帶有濃郁肉感的味道。

    “幸平君,我可以點單麼?”

    楊又將桌邊的菜單又往前推了推,直視着堵在自己面前的少年。

    幸平創真點點頭,十分配合,“當然可以,”然而又有幾分警惕,“不過如果是中國料理的話就比較困難了,我是不是也應該稍微瞭解一點別的國家的食物呢……”

    沒有理會陷入了自己世界的幸平創真,楊又直接點單,“那麼幸平君,請做一份不加洋蔥,不要蔥薑蒜,不要加糖或者番茄醬,只用最簡單的雞蛋和米飯做的炒飯給我吧,我會好好付錢的。”?

    沒想到要付錢的提議被少年拒絕了,不想欠他人人情的楊又想到了放在一邊椅子上的北海道特炸雞。

    (感覺如果把這個送給他的話他會很開心。)

    看人下菜碟這句話還是媽媽教給她的。

    送禮物自然也要投其所好。

    一個對廚藝這麼認真的人,肯定不會反感品嚐其他地區的特產食物的。

    於是,在少年將新炒好的蛋炒飯端過來的時候,楊又也將炸雞的盒子遞了過去。

    (小徵應該不會介意的。)

    (畢竟他可比我更頭疼欠人情這種事了。)

    想到她記憶裏赤司徵十郎爲了不知道什麼欠下的他的籃球部部員的人情而感到頭疼的樣子,楊又開心地笑了起來。

    “北海道特產炸雞換炒飯,你不虧哦。”

    卻沒想少年笑得比她更加張揚,眉宇間滿滿的都是對自己手藝的信心。

    “幸平特製炒飯換普通炸雞,你也不虧哦。”

    在短暫的愣神後,楊又對面前的少年徹底沒了惡感。

    總有些人即便說話做事耿直卻不會招人厭煩,看起來幸平創真就是這樣的人了。

    楊又沒想到的是幸平創真居然在拿到炸雞以後雙眼一亮,接着就跑到廚房裏去用現成的炸套餐裏天婦羅的炸鍋把半成品的炸雞炸了。

    她其實沒怎麼看過做菜的過程,所以十分安靜地坐在位置上,聞着蛋炒飯好聞的油汪汪的味道,看着廚房裏的少年小心地把切好的炸雞裹上調料包裏自帶的麪糊和麪包糠,一塊接一塊地放到熱好的油裏。

    幸平創真的背影很好看,脊背挺地筆直,他左手端着盛着生雞的盤子,右手則握着一雙長筷子。

    筷子太長就難以用力,因此他的手臂肌肉緊繃,在夾住雞肉的同時也把漂亮的小臂線條露了出來。

    如果一定要形容此刻的幸平創真的話,那一定是“迷人”這兩個字。

    懷着欣賞的態度,楊又準備等幸平創真做好炸雞再一起喫飯。

    畢竟在他已經發出“等我去炸一下雞肉”這種發言以後,她如果先動筷子就有些不禮貌了。

    楊又不介意對幸平創真多一點耐心。

    沒有人會不喜歡純粹又開朗的人。

    “久等了——”

    炒飯的熱氣還在,飄散的香味和炸雞微微的油脂味道自然地融合,化爲一般人都無法抵抗的香味,甚至有幾個鄰桌的客人已經看了過來。

    “抱歉抱歉,那是這位小姐自帶的食物,看着應該是北海道那邊的特產吧。”

    廚房裏幸平創真的父親笑着和店裏的熟客說着話,得到了回答的客人看起來倒是有些遺憾的樣子,不過也沒有再說些什麼,只笑着和男人打趣,“幸平老闆真是好說話,還允許店裏的客人自帶食物來這裏。”

    聽了一耳朵他們談話的楊又覺得有些坐立不安起來。

    在餐館裏自帶食物也是比較失禮的事情。

    “啊,那不是創真那小子自己去做的麼,我看那小姑娘根本就沒那個意思。”

    楊又看了眼那個好像根本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的大度的男人,抿着嘴對幸平創真點點頭,“幸平先生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

    (而且到底是怎麼知道那是北海道特產的?)

    裝着炸雞的包裝盒還留在自己這邊,那麼男人根本就不可能從包裝上了解信息。

    (難道只是靠嗅覺和外表觀察麼?)

    從頭到尾,那位幸平先生也沒有直視幸平創真手上在做的炸雞。

    這也太了不起了吧。

    就算是超能力也做不到這個份上。

    然而幸平創真根本就沒覺得這有什麼,他將炸好的炸雞放下,自己的手上也隨便拿了雙筷子,“比起那些無關緊要的事情,趕快嘗一嘗我做的炒飯。”

    做菜的人倒是比喫菜的人還要着急的樣子。

    他揚着臉,“快點嘗一嘗,這可是幸平特製炒飯。”

    就算已經等了一會兒,米飯的熱氣已經消散大半,但從米飯上淋着的肉凍的融化程度來看,應該還是溫熱的。

    (在發現我喜歡中國料理之後選擇製作熱乎乎的飯菜麼。)

    楊又感覺自己被這個少年行事的細節打動了。

    做菜的技巧可以學習,但這種下意識的對人的體貼並不是只靠着學習就能擁有的東西。

    這也是從事服務業的人最需要擁有的品質。

    看着少年那張帶着少年氣,眉宇英朗但仍舊稚嫩的面孔,楊又推測這個少年比她還要小不少。

    十幾歲就擁有着這樣的素質,不說是老天爺賞飯喫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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