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和平的沉默。
甚至用着赤司徵十郎平日難以窺見的堪稱柔和的神情喫完了那道白蘿蔔切細絲做的涼拌菜。
父子二人坐在長桌最遠的兩端,遙遙相對,看不出有什麼親密的地方。
(如果什麼也不知道的人看到這一幕肯定會以爲這是什麼冷漠的豪門塑料父子情吧。)
楊又的座位在赤司的左手邊。
在赤司的家裏,除了赤司先生沒人會比小少爺還要尊貴。
這是僅次於小少爺的、屬於尊貴客人的位置,而小徵和赤司先生右手邊統一空出的位置,那是屬於……
(至少小徵右邊的位置不會一直空下去。)
楊又覺得估計也只有赤司的妻子能坐到那個在禮儀上更尊貴的位置。
如果是以前,估計天皇還能隨便坐坐那個位置,但是現在嘛……
(到底是誰尊敬誰還說不準呢。)
她回憶了一下改立年號事曾經在電視上看到的頭髮稀疏的天皇,還有天皇身後跟着的一溜歪瓜裂棗的子孫後輩。
除了個別公主還能被劃分進普通人的水準,剩下的幾乎都不能看。
可能這就是近親結婚帶來的後果。
爲了那點可憐的傳說中的“正統血脈”,就把自己的基因糟蹋成這個樣子。
那僅有的幾個號稱還能看的公主的母親,無一不是頂着巨大的輿論壓力和皇室壓力嫁進來的美貌女性。
“小徵你家結婚不看重所謂的血脈真是個很明智的決定。”
還坐在桌上呢,赤司徵十郎看了眼自己面前所剩無幾的飯菜,索性直接放下了筷子。
他拿起放在一邊的餐巾擦了擦嘴,小聲問道:“怎麼突然說這個?”
楊又配合他,同樣把頭湊過去小聲解釋:“我只是突然想到了天皇的那位小公主,她最近不是訂婚了麼,那位先生的長相還真是難以形容。”
那男人真的有超過一米六麼?
她真的無法理解天皇到底是怎麼想的,居然放着財務省那麼多一表人才的青年才俊不選,偏偏給自己的女兒安排了一個不管從哪個方面來看都十分平庸的男人。
難道就真的爲了血管裏那點微不足道,不知道稀薄成什麼樣子的天家血脈?
而且這血脈到底有沒有還存疑呢。
如果天家血脈會讓人長成那個樣子,還不如干乾淨淨什麼也沒有。
赤司若有所思地向楊又面前餐桌上擺着的盤子看了看,又回憶了一下那些盤子裏之前盛了什麼菜,輕輕咳了咳:“小又,不要因爲今天的菜裏有豬耳朵就想到天皇。”
雖然他也覺得確實有點相似。
單單從長相上說的話。
(中餐裏用到豬頭肉的菜還真是不少。)
他暗暗下決心之後一定要叮囑管家先生把這些用到豬頭肉的菜全部從楊又的菜譜上面除掉。
雖然他對天皇也沒什麼尊敬的意思,但喫着飯呢,看着肉菜就想到人了這算什麼事情。
說到底天皇能聯姻的人家也就那麼幾家所謂的有貴族血脈的家族,幾百年了,就這麼個小圈子,這麼幾家人的血脈混來混去,混到最後天皇家裏還不都是近親結婚。
“近親結婚帶來的後遺症太多了。”
楊又忍不住感慨,然後她察覺到了赤司的目光又移到了自己身上。
“怎麼了?”
“……在曾祖父以前,赤司家也是那個小圈子裏的家族之一。”
哦呼,傳說中的御曹司。
她差點忘記了赤司家那輝煌的政治背景。
“小徵的曾祖父可真是做了非常正確的決定,”楊又支着下巴,在腦中對比了一下赤司徵十郎與他的父親,也就是正坐在對面沉默用餐的赤司先生和天皇家那一堆人的顏值,心裏立刻就對那位傳說中英明有遠慮的赤司曾祖父有了些尊敬的意思。
“連迪士尼都知道公主和王子都一定要貌美無雙,就算是上了年紀的國王和王侯也要精緻到眉毛尖的道理,和童話相比,現實就太慘了。”
楊又小聲和自己的竹馬小少爺抱怨着,“在看到皇室長相的時候,認識到了童話和現實的差距,小孩子就成功長大了。”
“這可不是什麼美好的記憶。”
人生擁有記憶的始點居然是一家子面貌普通的皇室,還真是有點可憐了。
“父親和母親是自由戀愛。”
最然這麼說了,但赤司自己也很難把“自由戀愛”這個詞按到他那位父親身上,忍不住就看了看自己對面的赤司徵臣。
經歷幾百人,幾千人,甚至對着播放全國的電視採訪也絲毫不在意的男人,卻極其敏銳地察覺到了來自自己兒子的目光。
早就看到兩個人頭靠頭的他對小輩的私密話沒興趣。
勉強都算是他看着長大的孩子,赤司徵臣沒有擡頭,只略摩挲了下湯匙的長柄,繼續喝湯。
往日裏固定的菜色突然多了道菜,又看了兒子那也多了道用同樣材料做的味增湯豆腐,心裏就明鏡一樣。
能讓管家現加到菜譜裏的,只能是那小姑娘帶來的東西。
一想到上次管家想方設法用小姑娘送的巧克力做了個巧克力火鍋送到桌上,他就覺得那股子可怕的甜味還在嘴裏瀰漫着。
又不是十幾歲喜歡喫甜的小姑娘,有時候他也不是很清楚跟了自家幾十年的管家腦子裏在想些什麼。
然而這是他已逝妻子選好的管家。
赤司徵臣垂着眸,說不清楚心裏是什麼滋味。
筷子倒是多往那道拌白蘿蔔絲多夾了幾次。
好歹這次還算是弄了點人能喫的東西。
赤司徵十郎還在和楊又科普,“而且母親也不是什麼大家小姐,祖母也不是,曾祖父娶的還是他的表妹,然而那也是曾祖父自己喜歡的,雖然家裏對課業要求比較嚴格,但是在婚姻方面到還真的是沒什麼要求。”
是啊,從上大到下倒是很統一地寵孩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