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船板上，賀汀恢復意識後聽到的第一聲呼喊，是在橋上圍欄趴着的韓小莉發出的。
他吐出嘴裏的水，遠遠望着被淋透了的少女，迷濛的雨幕模糊了視線，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忍不住皺起眉頭。
隨後，翻身趴在船邊，狂吐起來，覺得河水真的是難喝極了。
“賀汀！”
賀潛心驚喜萬分，連忙彎腰去拍他的背，等人不吐了，接着擡手重重拍了一下，“你嚇死老子了！”
岸邊等待的五人重重鬆了一口氣，兩個女人相視一笑，男人們拍了拍彼此的肩膀，紛紛舒展開眉頭，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見到賀汀爬上船，韓小莉身旁的甄正也鬆開拳頭，皺着眉摸着殘肢，看着賀汀吐完被扶上岸，忍不住笑了起來，“小莉，我們都像從水裏撈出來的哈哈哈……”
韓小莉聞言愣了一下，伸手抹了抹眼睛，轉身打量着溼漉漉的甄正，擡手摸了摸自己的頭髮，瞬間瞪大眼睛，“啊……我的妝全花了！”
“素顏更漂亮，快推我過——”
甄正話還沒說完，就見少女飛快的往相反的橋頭跑去，不由一愣，“小莉？你跑什麼啊？”
“我去我閨蜜家，不能讓汀哥哥見到我現在的狼狽！”
雨聲夾雜着少女堅定的聲音，讓甄正不解失笑，“那注意安全，微信報平安！”
“知道啦……”
隱約聽到迴應，甄正搖搖頭啓動輪椅趕去匯合，在橋北頭見到渾身發抖的賀汀，和他們淋雨溼透的狀態略有不同。
賀汀的臉，白的發青。
甄正心裏暗驚，擡頭看向歐陽憧和賀潛心，發現兩人都是臉色沉重。
算下來，賀汀是在落水後的第40分鐘，自己爬上搜救船的。
“汀哥，感覺還好嗎？”
突然手被握住，聽見甄正的詢問，賀汀收回搜尋的目光，疑惑看向他，“還好……小莉呢？”
“……她去朋友家換衣服了。”
甄正僵硬笑了一下，慢慢收回手，搭在輪椅扶手上，慢慢轉過輪椅，緊皺着眉頭盯着地面上的水花。
賀汀抹了抹臉上的雨水，眯着眼看着甄正的腿，蹙眉上前推着輪椅往右邊的道路走。
“爸，歐陽，回去了，再淋該感冒了。”
聽到呼喚，賀潛心和歐陽憧對視一眼，同時提出自己的猜測，“韓小泱？”
賀潛心快速掃了一圈周圍環境，慶幸的點點頭，“還好媒體已經走了，安大姐和那個姑娘沒看見賀汀的臉。”
“是啊，我們快回去吧，您別感冒了。”歐陽憧深以爲然，扶着賀潛心往賀汀的方向走，漸漸舒展了眉頭。
不管怎樣，人平安就好。
這時，趕來的兩輛警車停在兩人身邊，從副駕駛下來兩個打傘的警察來，走過來幫他們擋雨。
******的那位，是安州市公安局刑警部門的法醫，郭雙；膚色黝黑留着鬍子的，是新上任的刑警隊總隊長，趙小鷺，是賀潛心一手帶出來的。
“師父，您不留下來看看情況？”
趙小鷺很尊敬賀潛心，自己剛上任的第一個命案，想讓他在旁邊盯着自己。
賀潛心擺擺手，“這種程度的你們綽綽有餘，閒了微信上和我說一下進展……25號剛清理過河道。”
話說完，他直接彎腰鑽進副駕駛，接過賀汀遞來的藍色毛毯擦了擦臉，轉頭看向窗外的趙小鷺，“就送到這吧，記得多走訪羣衆，去吧。”
趙小鷺點頭，看到駕駛室的賀汀，愣了一下後蹙起眉頭道，“賀汀，下次做決定前多想想你爸。”
“嗯，鷺哥。”賀汀懺愧點頭和人打了個招呼，覺得自己跳下去確實是欠考慮了，害那麼多人爲他擔心。
有人在敲駕駛室的車窗。
賀汀動手把車窗往下降，看見外面滿臉探究的郭雙，輕輕點了點頭道，“郭法醫。”
“……師哥，有時間一起喫飯啊。”
郭雙盯着賀汀不說話，等賀汀皺眉的瞬間，勾着腦袋對着後車廂裏的歐陽憧喊道，“微信聯繫。”
歐陽憧在那邊抱着大黃鴨點頭，“行，你要借的書我有電子版的，見面帶個U盤，傳給你。”
“賀隊回去記得喝感冒沖劑，小汀我們下次見。”
敲定再見，郭雙最後和賀潛心道別，伸手在賀汀脖子上摸了一把，舉着透明的雨傘大步往車後走。
賀汀眉頭一皺，不滿的瞥了眼後視鏡裏的背影，掛檔鬆開剎車，看了眼擋風玻璃前快速刮水的雨刮器，心想郭法醫什麼毛病，摸我脖子？
“你還行嗎？”
因爲後怕，賀潛心現在還是有點虛，聽在賀汀耳朵裏就是變溫柔了許多。
聞言回神搖搖頭，他集中注意力開始加速，“二十分鐘沒事的，你們趕緊擦擦身上的水，我買的毯子多，還有蓄電池可以用吹風機。”
後面歐陽憧四處翻了翻，從零食箱裏找到小型的吹風機，連在後備箱後邊的蓄電池上，看着滿頭大汗的甄正，“趕緊脫了吹乾，都是男人你別怕——汀哥開個暖氣。”
“沒關係……你幫我一下……”
漫天的雨幕中，一輛黑色路虎疾馳向前，水花一路濺到賀家的院子裏。
“媽媽們回來啦！”
汽車的雨刷器剛停下來，張清白就從廊檐跑下來，摟着賀潛心的大腿，擡頭看着他，笑着喊，“媽媽胡~”
“哈哈哈小白乖，爺爺換身衣服再陪你玩啊。”
看到小孩純潔的眼睛，賀潛心才緩過神來，把人挾進客廳放在長沙發上揉他的腦袋，緩緩吐出一口氣。
這時，杭阿藍端着個熱水壺從廚房走出來，跟在端着輪椅的賀汀身後進了客廳，一邊往玻璃杯裏倒水一邊喊道，“快來喝紅糖薑絲水，賀叔正哥你們兩杯。”
賀汀的冷顫都沒停止過，看到熱氣騰騰的暗紅色水杯，連忙走過去端起一杯，一口氣喝了光。
“……不燙嗎？我剛煮開不久的。”杭阿藍滿臉擔心。
賀汀搖頭，舒服的哈了口氣，“剛剛好暖胃，給我再來一杯吧。”
旁邊賀潛心脫了外套，從屋門後面拿了兩個皮凳子出來，放在茶几旁邊，伸手端了杯紅糖薑茶，“小憧，坐下喝杯熱水暖暖，小正你也趕緊趁熱喝。”
賀汀兩杯都喝完了，賀潛心那邊才往嘴裏送。
“啊呸呸呸……想燙死老子嗎？！”
差點燙失聲，賀潛心緊皺着眉放下杯子，又是甩手又是來回伸縮着舌頭，瞪着賀汀，“整老子是吧？”
歐陽憧剛握住玻璃杯，兩秒後眉頭一跳，慢慢收回手看向滿臉不解的賀汀，意識道，“汀哥，水溫八十多。”
賀汀更疑惑了，彎腰端起剛被賀潛心放下的水杯，握在手裏感受了十幾秒，然後湊在嘴邊，擡着杯底又是一口氣喝了光。
“我感覺到的，頂多60°。”
迴應了歐陽憧，他放下杯子朝賀潛心搖搖頭，“不燙。”
“……你先去洗洗，完了睡一覺發發汗，別生病。”
注意到賀汀舌頭有異常的通紅，賀潛心打消一問到底的念頭，開口建議道。
賀汀點頭，看了眼笑盈盈的杭阿藍，瞥了下坐在沙發角落裏看動畫片的張清白，最後端了杯紅糖薑茶放在甄正手裏，“多喝點暖暖。”
“謝謝。”
道完謝目送賀汀進了院子，甄正看向歐陽憧，隨後看着賀潛心。“賀叔，你看賀汀是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