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和瞎子在廚房操持飯食,前頭瞎子普確信的會心一擊,將鍋底燒成煤炭,糊塊怎麼挖都挖不動,秀秀大老遠過來,胖子的拿手菜還沒上爐竈,他不甘心,大媽又不賣給他面子,最後只好讓小花去隔壁借高壓鍋。

    至於爲什麼是小花去而不是我,因爲自從小花和瞎子來我們家後,我就不是大媽最寵愛的崽了,小花作爲一線城市的鑽石王老五,黑瞎子長得人模狗樣又自詡婦女之友,當然是村中難得一見的香餑餑,這段日子媒婆天天上門說親,帶來的照片是一疊又一疊。

    甚至有不少大媽見媒婆講不動,都成羣結隊的登門拜訪,抓着他們一嘮就一下午,講完閨女講侄女,村口的李寡婦更是親自上陣,試圖來一場璀璨的夕陽紅。

    他倆就跟選秀似的,一天看的女孩子沒有一百也有五十,導致黑瞎子後來見我都有點犯惡心,說他得了雌性生物恐懼症。

    總是被人三天兩頭的叨擾,我們也有點喫不消,天真就讓他倆想個由頭搪塞過去,小花問會不會影響天真在村裏的社交,我說你儘管放心,他和胖子臭名遠揚根本沒有人緣。

    於是下一次媒婆進門,我就聽見小花十分客氣的婉拒道:“不好意思,最近幾年事業繁忙,暫時還不考慮結婚。”媒婆一聽就開始給他灌雞湯,什麼男人先成家再立業,婚姻纔是你最結實的後盾,沒有老婆你的人生不完整,巴拉巴拉一頓侃的小花敢怒不敢言。

    等輪到黑瞎子的時候,媒婆充滿希冀看着他,幾張照片在手裏蠢蠢欲動,黑瞎子拿起一根菸點上,看都不看她一眼,特別氣定神閒道:“我不育不孕。”

    他話一出,我們就知道,他贏了。

    此後小花依然深受其擾,黑瞎子則完全迴歸平靜生活,還天天嘲笑小花老牛糞被搶着插鮮花,內憂外患包夾,小花每天過得水深火熱,幾度想逃回北京。

    如今胖子需要從隔壁的鐵公雞身上拔毛,派小花上場套近乎自然比我有用。

    一番好言相勸兼威逼利誘,秀秀樂得看小花喫癟,幫着一道煽風點火,小花被煩的頭大,只能不情不願地敲開隔壁家大門,成功收穫一口高壓鍋和大媽的熱情招待。

    小哥喂完小雞仔回到屋裏,胖子就喊他去吹爐火,天真在院中燙雞毛,熱氣騰騰上升,拂過隨風飄動的常春藤,我見狀大叫道:“你走開點!別薰蔫我的花!”

    天真邊唸叨我事多邊挪屁股,幾個人忙忙碌碌到傍晚,夜幕低垂,飯桌擺在前院,香噴噴的伙食伴着愜意晚風,天真他們都解了忌口,小酌兩杯怡情,胖子的朗笑聲飄出老遠,彷彿過去的晦暗都在此刻一掃而空。

    各色菜品擺滿一整桌,八月適合喫螃蟹,天真一大早從縣城機場接來空運的蘇州大閘蟹,又緊趕慢趕回到雨村,幸而螃蟹還活蹦亂跳,蒸熟上桌,再加上幾道福建特色菜和夏天必不可少的小龍蝦,幾人碰杯開飯。

    胖子手藝沒得講,我們喫的滿嘴流油,紛紛對他讚不絕口。

    飯後秀秀鬧着要進山抓螢火蟲,我和小哥留下來收拾殘局,木安本來不想出門,被天真硬是拉走,說他成天在家裏不挪窩,多動彈有益身心健康,我也讓他多上外邊轉悠轉悠,活動筋骨,木安無奈,磨磨蹭蹭跟着去了。

    小哥洗碗,我將桌子擦乾淨收進儲物間,掃掉一地的螃蟹殼蝦殼,又燒上一大壺熱水,備着他們回來泡腳。

    待一切雜事完畢,我搬出躺椅放在常春藤架子下,切好西瓜,和小哥坐在院裏乘涼。

    仰面對着漫天繁星,門外時不時有歡語與悠閒的腳步聲輕飄飄傳來,鄉村總是不缺這樣的色彩,在靜謐的夏夜,萬家煙火如同點綴於樹梢的蟬鳴,會讓人覺得舒適與安心。

    我咬一口西瓜,清甜多汁,再叉上一塊遞給小哥,他想接過,我刻意一避,他只得伸長脖子張嘴咬了,短短的額發被風吹亂,遮住一雙沉沉如水的眼瞳,我揉揉他毛絨絨的腦袋,眼裏閃着明晃晃的笑意。

    小哥嚥下西瓜,擡眼一瞟,我立馬又往他嘴裏塞進一大塊,眨眨眼問道

    “甜不甜?”

    撐着下巴歪頭看他,小哥點點頭,簡短道:“甜。”他一頭碎髮被我揉亂,軟乎乎的伏在腦瓜上,暗沉的眼底似有碎星暈開,光華如溫玉。

    或許是今夜的月色太令人迷醉,連他往日淡泊的眉梢都顯得呆萌可愛,我心生頑皮,對他笑道:“我問的不是西瓜。”

    小哥靜靜地望着我,玉石般的眼眸波瀾輕起,溫聲道:“我也不是。”

    被撩的猝不及防,我一怔,耳垂立刻泛出淺紅,心慌意亂別開與他對視的眼睛,掩飾般喫口西瓜,心臟簡直要跳出胸膛。

    好傢伙,以後誰說小哥是直男我跟誰拼命。

    小哥的目光漸漸落在我手臂上,我一望,發覺他正在看我的彈傷,血肉凝結出猙獰的疤痕,突兀的生長在小臂一側。

    我摸了摸傷處,凹凸不平的觸感劃過指尖,小哥眸色極深,我心有所感,舉起手晃一晃

    “我們結婚天真得包雙倍份子錢。”

    小哥淡淡“嗯”一聲,移開傾注的視線,只是沒有出口的嘆息還在他眼裏洶涌。

    我摟住他的胳膊蹭過去,徑直縮進他的躺椅,趴在他胸前擡起雙眼:“紋只哆啦A夢如何?夠不夠社會?不夠的話紋胖虎,直接從手腕整到肩膀,我以前一直想紋大花臂,多兇殘啊,現在終於有正當理由了。”

    小哥不說話,眼光仍然沉如潭水,我伸手揪一揪他的鼻頭:“幹嘛呀,眼淚是珍珠,越哭越像豬,你笑起來才最好看。”揪完,我擡起手撫平他微皺的眉心,指尖停留在他額角,順勢理一理他凌亂的髮絲,將頭擱在他胸口,睜着眼巴巴地望向他:“好啦,不要再想其他事情了,你的女朋友正對你發出親親邀請。”

    眼前的光線驟然一暗,清風打着旋掠過,有輕柔的吻落在眉間,溫軟的脣角猶如棉花糖一般,甜絲絲的氣息在肌膚緩慢遊離。

    我勾住他脖子,剛想得寸進尺的繼續索取,院門忽然被人大大咧咧推開,我和小哥雙雙轉頭,胖子僵在門口,天真似乎在後面推他,大罵他幹啥堵着大門不讓人進。

    小花和黑瞎子從他倆的縫隙中擠進來,看到我和小哥的動作,也是面面相覷。

    我一看手錶,還不到一小時,我就問道:“你們是故意趕回來捉姦的嗎?怎麼這麼快?”

    胖子撓撓頭:“是黑瞎子腿腳快,我們走到山腳下,他兩分鐘就抓了一大罐子,晚上蚊子又多,我們被咬的受不住,就趕緊回家了。”

    看着他手背好幾個紅包,我悟了。

    蚊子,這是你唯一能報復小哥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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