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哥合力圍剿完兩隻包包人,胖子跟千軍萬馬還在狼狽地滿地亂爬,二對一的局面相對一對一就輕鬆許多,小哥協助千軍萬馬一條火龍送包包人一套桑拿,我以身作誘餌,胖子一連發子彈射穿它的大腫包,如同漏氣的氣球,腫包飛速癟下去,而包包一癟,蟲子對人體的寄生能力就大不如前,徒勞地蹦躂兩下,最終只能張開自己五彩斑斕的蟲肢跳出來,又被胖子兩槍送走。

    五彩斑斕蟲的生命力極強,蟲身都斷成兩截還在彎來捲去,胖子澆上燒酒,點燃火柴丟下去,霎時火光大盛,幾乎沖天,紅豔豔的色彩染紅寶頂,千軍萬馬走到窗口伸頭一看,臉色蒼白:“不好,驅蟲球要燒完了。”

    小小的一顆球能燒到現在屬實是三叔保佑,我們都不再墨跡,從窗戶翻到屋頂,塔裏的火還未熄滅,小哥踩住石壁上的凸起躍到空腔頂上,用刀鞘一敲,我就遞給他事先分好量的炮仗,他放進去,又跳回屋頂,對胖子點點頭,我們都戴上防爆頭盔,胖子正準備一下點射,千軍萬馬突然喊道:“等等!”

    “你又要幹什麼?”胖子不耐煩道:“要尿尿憋着上去再尿。”千軍萬馬蹲下去,用手清開上面的灰塵和碎石:“不是,你們看。”

    千軍萬馬斜過身子,藉着底下的光,我們就看見塔頂的石磚上,有細細密密的浮雕。

    “下面三十幅畫你還沒看夠?有完沒完。”

    胖子對石塔跟畫有關的東西都沒啥興趣,千軍萬馬就無視他,轉頭希冀地望着我們,小哥皺起眉頭,看看塔頂上越燃越微弱的紅磷球,塔下涌動的五彩斑斕蟲逐漸逼近,我讓千軍萬馬走開,用手機照下浮雕,胖子等我照完立馬開槍點爆炮仗。

    我放的量不怎麼精細,偏差只在炸不殘我們的範圍內,爆炸忽起,空腔就如同被人從內部敲響的銅鐘,奇異的嗡鳴聲和爆破巨響一同炸起,氣浪倏地一下衝上地面,炮眼呈喇叭狀遽然向四周爆開,衝力從頭上咚的敲到頭盔上,像是被人用拳頭狂錘。

    蟲子大軍被衝擊波噴散,嘩啦啦的往下飛,腳下的石塔在鳴動開始輕晃,不妙的開裂聲從空腔底部一路傳上來,頭上的爆聲還沒停息,能隱約看到清晨的陽光從破口中照下來,但是煙塵瀰漫,根本睜不開眼。

    模糊間似乎是小哥頂着翻卷的石屑飛身躍上地面,在炸響緩緩停止的同時,一根攀巖繩從地上垂下來,胖子大喜過望,讓我先趕緊爬上去,我點點頭,繞住繩子就跳上去。

    在胖子和千軍萬馬攀住繩索的瞬間,轟隆隆的坍塌聲在空腔中大響,塵土飛卷的更加厲害,巨大的石塔在灰煙中漸漸下陷。

    火焰燃的愈發旺盛,一時我只能看見滿目的紅光,飛灰的石屑,蟲子被火烤的吱吱直響,紛紛蜷縮起來,我們吊在空中,誰都沒有往上爬,只無言地看着腳底下,看着古老的建築在我們眼前化爲烏有。

    歷史的滾軸經歷千百載,終於在今日停止輪轉,與它的神祕,和它一切的未知,一同埋葬於莽莽深山的地下,永遠的深眠。

    我凝滯的思緒被照在眼皮上的晨陽喚醒,逆着光艱難地看過去,是小哥在向我伸手。

    清晨的陽光照在身上溫暖又柔和,山清水色都被印出一層毛絨絨的金邊,樹葉在風中簌簌而晃,我站在地面,其實距離隊伍分散並沒有多去多久,卻覺得頭腦發矇,直到清涼的風吹到臉上,甜絲絲的花香鑽入鼻腔,大腦纔在呆滯中緩緩清醒過來。

    我們沐浴着晨風,胖子感嘆道:“要是能來碗炒肝和倆薄皮大包子該有多完美,最好還有一杯豆汁,冒着熱氣,燙手但倍兒香。”

    胖子暢想完砸吧砸吧嘴,我和千軍萬馬望着對方,肚子都不爭氣的咕嚕嚕滾動兩聲,屬實是滑稽又心酸,千軍萬馬怨胖子哪壺不開就開哪壺的蓋子,我也難得沒站胖子,跟千軍萬馬一同點頭,胖子正用手給自己梳大背頭,聞言就“嗨”一聲:“看給你倆饞的,沒出息,雖然咱們沒炒肝,可是咱們有牛肉罐頭啊,走,上前頭空地支口鍋,小張你裝水,記得去上游,下游肯定給天真他們尿過。”

    胖子領着我們走向前方的空曠地,躊躇滿志道:“老虎不發威,你們當我是大胖橘,今個兒老子就讓你個姓張的知道,留住你族長的究竟是米缸千金還是胸脯四兩。”

    聽到胸脯四兩我忍不住瞪着眼看向胖子,他發覺自己用詞確實過於狂放,衝我靦腆一笑:“我胸大,胸脯四兩是我,不信我回頭給稱一稱,絕對沒缺斤少兩。”說完還故意抖一抖胸,白花花的肥肉就在他胸前瘋狂律動。

    胖子只有在小孩面前纔會完全收斂,以前顧忌着我是姑娘家家的,有的葷話不好出口,他偶爾還會注意點,後來跟他混的實在是不分你我,熟的就差沒穿一條褲子,他也不管了,髒的臭的能聽的不能聽的張口就來,哇啦啦的有時連狗都聽不下去,天真直罵他沒嘴德,下輩子轉世要當啞巴的,胖子一聽還樂,說那敢情好,跟小哥一樣,半聲不吭就能從百草園打到三味書屋,氣的天真臉色鐵青,在牀上哎喲着肝疼。

    經歷過地下河一夜,我們和千軍萬馬的關係緩和不少,尤其是他和胖子,倆人不再有事沒事就要犯一下嘴賤,野營鍋之前被我們當成頭盔,給石頭砸的坑坑窪窪,鍋底凹進去一大洞,沒法用,千軍萬馬拿石頭敲鍋敲的一頭大汗,好歹是勉強敲平鼓起的大包。

    胖子先煮鍋熱水給我們洗臉燙腳清理傷口,洗漱完千軍萬馬去洗鍋裝新的水煮麪條,我翻出兩袋子真空包裝的麪條,小哥坐在岩石上發呆——是瓶大爺萬年不變的固定項目,胖子就讓他邊開罐頭邊仰望天空,兩不耽誤,等到湯湯水水都下進鍋裏,胖子吹燃爐火,沸騰的水面冒出氣泡,煮一會兒,肉香翻滾着地升起來,向四周散開,連風都沾染上牛肉的味道,徐徐吹進森林的最深處。

    我聞的口水要流下來:“早上熱騰騰的湯麪,人生最治癒的事之一。”千軍萬馬慫道希望野獸嗅覺集體失靈,胖子呵呵一聲:“今天來什麼老子煮什麼,通通都他媽是走地雞,來一隻我殺一隻,來兩隻我殺一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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