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徵西記 >第8章 朗廷酒店
    兩個身材高大英挺的東方青年從牛津街拐了個彎,就看到攝政街上的朗廷酒店。

    他們走在前面,兩人的個子都高,經過訓練的步伐十分的穩健,那種昂首挺胸、威武挺拔的走姿透出軍人的氣勢。

    各自的侍從跟在後面。年輕一點的小夥子看樣子也是行伍出身,中等身量的男人敦敦實實的,年齡也最大,大約30出頭的樣子,一看就是習武之人。

    端立在酒店大門口的侍應生見他們一行人走近,一邊爲來客拉門,一邊微笑着和他們打招呼。走在前面的兩個男人取掉黑色禮帽,輕輕地點頭回應,他們講的是略帶美式腔調的英語。

    爲首的男子正是寶安城方督軍的第五子方承越,只見他的容貌格外出衆,儀表堂堂,個子比身後的男人還要高一些,看起來淡漠而冷肅。端正英武的長相,帶着一種與生俱來的不怒自威的氣場和富貴的氣派,因此也格外引人注目。

    另一個是寶安洪門的龍頭鍾和,不過他喜歡人家叫他“鍾幫主”,他戴着金絲邊框的眼鏡,看起來俊朗不凡、斯文有禮,從頭到腳又有一股江湖俠氣,溫和的笑容如沐春風,賞心悅目,且觀之可親。

    他們先後走進酒店的大堂。

    大堂裏瀰漫着一種清新的姜花香氛,不帶脂粉氣,使人的精神爲之一振。

    趁着方承越的助理何曙光辦理入住手續的功夫,鍾和四下打量着酒店的大堂,撇嘴報怨道:“我說方小五,鄭大小姐爲什麼推薦這個酒店讓咱們住,我可是聽說麗思酒店的美人兒多,而朗廷酒店的和尚多。”

    鍾和比方承越提早半個月從香港出發到舊金山。

    動身之前,鍾和隨口問過到了倫敦住在哪裏,他記得方承越回說鄭公倫敦的長公主已經給他們預訂了這家酒店。

    本來這次出來,主要是替鄭公辦事,倫敦的酒店由鄭家在這邊安排也無可厚非。一開始,鍾和並沒在意這等細枝末節的小事。

    在紐約和方承越、田秋實匯合的那幾天,談畫眉興興頭頭地向他打聽方承越和鄭大小姐的婚約——寶安城裏傳的沸沸揚揚嘛。

    身爲方承越的老友,鍾和同她一樣愛八卦,也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她覺得鍾和應該知道些首尾。

    比起從事金融的田秋實對數字敏感,鍾和在政治方面的觸角更敏銳些,只當這是個障眼法,畢竟他代表鄭公來接收這批由華僑集資捐贈的武器價值300萬美元,還有20架飛機。

    本來這事兒相當隱密,消息卻在鍾和出發後泄露了出去,兩邊的政府又都在盯着……緊接着方鄭兩家即將聯姻的傳聞就滿天飛,督軍府和方承越本人也未出面否認。

    鍾和故意回答的很含糊。政治上的好處多數是在虛實之間趁機撈取。無論是鍾和,還是方承越,大概都不想讓田秋實知道的太多,因爲捲進來無疑是連累他。

    鍾和沒見過鄭徵西,他比方承越大三四歲,在歐戰剛打起來的那一年就從德國軍校畢業回國了——彼時,北方內閣還未宣佈和德國斷交。過去的4年來,他去過最遠的地方是南洋。

    談畫眉對這門親事的熱忱超過了鍾和的想象,加上她繪聲繪色把小道消息說的有板有眼,成功的引起了他的好奇心,鍾和時不時的也爲此打趣方承越。

    一開始,方承越反應淡漠,不願意多說一句。雖然瞧不出端倪,但長袖善舞的鐘和哪是輕易言敗的人呢,經過從紐約到利物浦這一路上契而不捨的磨牙,他覺得方承越的態度漸漸變的模擬兩可,十分的玩味。

    鍾和是個人精,立馬聞到有戲看的味道。

    聽到這話,方承越的反應果然沒讓他失望,一連串的問道,“朗廷酒店是柯南·道爾經常出沒的場所,你不喜歡看福爾摩斯小說?你沒聽說過‘詩人角’是城裏文化人的青睞的地方?你不是知識分子?”

    被這麼一連串頂心頂肺的發問,鍾幫主不但沒有絲毫的難堪,反而津津有味地盯着方承越看,似乎想從他臉上的表情看出蛛絲馬跡,“喂!我好像就說了一句,某人護花心切,竟然懟了我一大堆,倒叫我遐想連篇。”看起來笑容可掬的樣子,卻又不懷好意,他這樣笑的時候,那股俠氣就沒了,取而代之的是幾分痞氣。

    6天來又坐船又坐火車的,風塵僕僕地趕到酒店,不見鍾和臉上有絲毫的疲憊。這大概是八卦的力量。

    方承越神態自若地掃了鍾和一眼,語氣平靜無波,“哦!我說錯了,你是混幫派的。”

    “我洪門堂可是堂堂正正的幫派,你也知道,就連美國的總統都曾經給洪門當過法律顧問。”鍾和理直氣壯的說,眼眸裏的笑意越發深沉,“你岳父難道不是洪門的人?”

    經過談畫眉的洗腦,鍾和鬼使神差的覺得方承越這隻單身狗,左看右看、橫看豎看長的就是像鄭寶安未來的女婿。

    方承越不動聲色的看了看鐘和,懶得再搭理他,覺得再說一個字都嫌多。

    前臺的值班經理是個金髮碧眼的中年男子,中等身材略微發了福,特別會察顏觀色。從早上開始,他就一直在留意酒店可能會出現的東方客人。

    中午的時候,已經來了幾個東方青年,他一激動,差點兒張冠李戴的鬧了個笑話。老百姓在戰爭中照樣要過日子,但見這一波兒又一波兒的西班牙流感鬧得人心惶惶,各行各業都在艱難度日,酒店業更是首當其衝的遭殃,別說海外來的客人少之又少,就連本國客人也清減了好多。

    方承越一行人一走進來,他就看到了。爲慎重起見,這一次,他並沒有立即衝過去套近乎。

    直到何曙光爲方承越辦理入住手續的時候,出示了證件,中年男子拿出一張卡片,認真地對了對上面的名字,確認無誤,先向小何詢問了哪一位是方先生,隨即又趕緊從櫃檯裏面走出來。

    “方先生!”值班經理給方承越行了個鞠躬禮,態度和藹可親,“在下施德洛,很榮幸認識您,我代表全體員工歡迎您和您的朋友們入住我們酒店,希望諸位住的滿意,如果有任何需求,請不要猶豫的吩咐,我們將盡全力滿足大家的需求!”

    方承越向他點點頭,淡淡的打聲招呼,說了幾句“有勞”和“叨擾了”之類的客套話,言辭簡潔而穩重,他伸出手來,對方趕緊接住,不輕不重的握了握。

    “您客氣了,賓至如歸是我們的宗旨!”施德洛不卑不亢的笑道,“對了,蒲柏先生聽聞您今晚會抵達我們酒店,特意爲您升級了頂層的套房,還送來了兩支家釀的威士忌,給諸位解解乏,他明天上午會親自來拜訪您——這是他給您的信。”施德洛說着,把一封信雙手呈交到方承越的手上。

    蒲柏是聞笙的英國姓氏,他們爲了方便、好記,索性簡化了他的姓氏,叫他蒲聞笙。

    方承越頷首,接過信。

    入住手續辦妥後,施德洛引領着他們往電梯方向走。

    “聞笙這小子,倒是會來事兒!”鍾和冷眼看着施德洛畢恭畢敬的樣子,用中文輕聲說,“也是,咱們可是救了他的命,不然他也不可能活着回英國。”那次營救他們一幫洋記者,鍾和也有出力。

    施德洛親自帶他們上了頂層。出了電梯,已有酒店委派的私人管家在電梯門口等候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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