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莉含笑盯着史本杉，大膽猜道：“我怎麼看你都像是在走蜜運，難道你愛上了一個蒙古姑娘？”一個四十多歲還沒婚史沒女伴又不四處撩騷的大老爺們，戀愛時的表現就是這德性。
情史豐富的郝莉太知道了。
史本杉的身子往後一靠，小姑娘似的正想扭扭捏捏的搪塞過去。對上目光如炬的郝莉，史本杉決定不做無謂的掙扎，於是聳聳肩，雙手一攤說，“好吧，被你猜對了！”
鄭徵西拍手笑道：“不錯不錯，西人在坦白方面就是比我們大方。”
“還真被我猜中了。”郝莉笑的雙眼眯成一條縫，像只狐狸。她最早接觸東方男子是鄭家的父兄及他們家裏教功夫的師傅，印象中都是含蓄的人。
“郝莉！真有你的！”鄭徵西噗嗤一聲笑了起來，“你究竟是用哪隻眼睛看出來的呀？”
“一隻眼睛哪裏能看透大名鼎鼎的史本杉偵探！”郝莉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我兩隻眼睛使勁兒睜大了纔看出來的。”
候完璧看看郝莉，又看看鄭徵西，她實在太喜歡她們的練達通透了。
車子突然在這個時候劇烈的顛簸起來，在一段坑坑窪窪的官道上緩緩行駛。他們停止了說話，專心看着前方。
窗外是連綿不斷的羣山、遼闊的草原和蒙古包風景，原始的畫面給人一種蒼涼之感。庫倫是鄭徵西長這麼大見過的最蠻荒的地方，像是到了無處可逃的世界的最盡頭。簡直不敢想像尼娜竟然在這裏生活了一年多，而且還結婚了——如果是跟所愛的人在一起，苦日子也是甜的吧……不知她是否愛她嫁的男人，想到這裏，“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這句詩從腦海裏跳出來，鄭徵西沉默的看着前方。車子一抖一抖的，把人抖得很焦燥不安。
路況粗惡不堪，車上坐了3位細皮嫩肉的年輕女子，史本杉的助手小魏也知道憐香惜玉，把車子開的格外慢。
隨處可見穿着單薄蒙古袍的男人策馬前行。那人那馬和畫上描繪的一樣：彪悍而強壯。
馬的速度比他們的車子快多了。
郝莉扭頭看了看窗外，向史本杉報怨，“你怎麼不叫人送幾匹駿馬來接我們呢？這車子開的比蝸牛還慢。”
“你看我一個粗糙的男人都經不起這裏的風吹日曬，這次我纔來了兩個多月就變成這副鬼樣子，何況像你這麼一個身嬌肉貴的將軍夫人。”史本杉指了指自己的面頰，朗聲笑着嚇唬郝莉，“外頭那麼冷，野風吹幾天，皮膚一條條的開裂，你那張花一樣的臉要是毀了，回去康將軍可要找我的麻煩。”
郝莉是那種大鳴大放的性格，史本杉知道她不會介意這種玩笑話。
一句話說得郝莉再也不提騎馬的事兒了。
短短的一段路，開了足足半個小時。車子終於從圖拉河那一帶開進城，在沙拉波河右岸的一棟前朝風格的院外停了下來。史本杉解釋說這裏是東庫倫，活佛住的夏宮也在附近。
鄭徵西忍不住鬆了一口氣，之前她還以爲來到庫倫後要住那種帳篷一樣的蒙古包。
遠遠看上去，周邊山坡上有數不清的蒙古包和羊馬，盆地裏又有很多低矮的建築羣，無一不彰顯着庫倫比想象中要繁華，也構成了這個草原小城獨一無二的畫卷。
一箇中等個子的年輕蒙古女子走了出來。
郝莉和鄭徵西都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接觸一個蒙古女子，只見那豐潤的臉頰上有兩坨草原紅，眼睛並不小且細長有神，笑起來的時候向上彎，很嫵媚。漂亮是漂亮，卻不像史本杉形容的那般大方。
史本杉向她介紹他的朋友，她只是朝她們笑笑，並不說話。
一行人暫時就在這裏安頓了下來。
在她們到了庫倫的第二天，方承越和常家人就抵達了地處冀晉蒙三省交界的張家口。爲了讓他們的專列先行，沿線不少列車受到管制，故而一路上暢通無阻。
主管河北一帶的唐督軍這幾天帶着唐大同在張家口的駐地視察。
張家口是歷朝歷代的兵家必爭之地，從這裏通往庫倫的商道更是能追溯到駝鈴陣陣的元代，唐督軍當然也很重視這個北大門的軍事重鎮。經過兩次遷移，如今的督軍府又從保定搬回天津衛。原先保定的督軍府也留着，唐督軍帶將領來這頭執行公務時，會在此辦公和小住。
火車停穩後，常家六少帥常普先跳下火車，在站臺上等他母親移步下來。
常夫人壓抑着情緒，走到門口腳一頓，有些不太想接住她兒子伸過來的手。
“我說，你磨磨蹭蹭堵在門口乾什麼？下面是你兒子站在老唐的地盤上，沒有洪水猛獸。”常督軍聲音洪亮，在後面催他夫人。
在北上的途中才輾轉聽說候家小姐鬧退婚鬧到離家出走，常夫人當場就想翻臉打道回府，被常督軍好說歹說才勸住。
母子倆個剛剛在火車上又爲了候家小姐離家出走的事情槓上了。一想到自己培養得這麼優秀的兒子居然被候小姐嫌棄，常夫人就呼吸不順。自己兒子什麼樣的女人找不到，幹嘛巴巴的跑來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她主張乾脆順水推舟把婚約退了算了，沒想到一向順服的兒子卻杵逆她。
還沒進門就把常家攪得不安寧，更讓常夫人心頭起火，更堅定了阻止候小姐進門的決心。
誰也說服不了對方。最讓常夫人生氣的是任她磨破嘴皮子，他壓根就不吱聲。養了這麼多年的兒子還能不熟悉他的性子：不表態就是反對。
一陣整齊劃一的軍靴聲隨風飄過來，威風凜凜的唐督軍走在前頭，唐大同緊跟在他父親後面。
性子剛烈的常夫人正要發脾氣，聽到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只得把滿肚子的牢騷憋着，公衆場合還得給老公兒子面子。在沉默中看了看常普，常夫人冷着臉推開他的手，自顧自下了火車。
聽到她兒子叫常伯伯，並向他問好。常夫人把臉轉向唐督軍的時候，已經換成了一副和顏悅色的模樣。
又有兩名常督軍的近侍下車，緊接着纔是常督軍。
兩位督軍3個月前才見過面，因此只是互相捶了對方一拳。
唐督軍笑容滿面地看着常夫人恭維道：“兩年不見，常夫人的氣度越發雍容華貴了，笑起來竟然有一種母儀天下的味道。”
一句俏皮話說得常夫人心頭一鬆，笑微微的問起了唐夫人，氣氛不像先前那般壓抑。唐督軍和他的侍從們很快把常督軍夫婦前呼後擁着卷出了車站。
3個少帥故意落在他們後面，慢慢走着。
“常夫人看上去不太高興啊，是不是聽說了候家七小姐在鬧退婚啊？”唐大同覺得常夫人雖已遠去，剛纔那股壓抑的氣氛卻仍舊滯留在周圍，他沒話找話說，偏又哪壺不開單提哪一壺。
常普和方承越一樣，都是性格內斂的人，他們並沒答腔。
常普沒有心情滿足唐大同的好奇心。
唐大同給自己找臺階下，“多大的事兒啊，咱去把她找回來不就得了。”
常普裝作沒聽到，一言不發的往向走。
方承越不滿唐大同的喋喋不休，挑狠話截住他的話頭：“你這個人是不是在國外長大長傻了？人情世故你懂不懂？”找回來就能解決問題，哪有這麼簡單的事情？常家是高門大戶，家規多了去了。不說別的，鬧成這樣，單是常夫人這一關就難過。
唐大同困惑，一不小心跑偏了題，“誰說在國外長大的就不懂人情世故了。我那個真正在國外長大的岳母大人不知多精明百倍。”
“你這是飽漢不知餓漢飢。”方承越懶得多說，直接給他下達任務，“趕快去安排一架飛機，我們今天要飛一趟庫倫。”
“不行，我不去。”會錯意的唐大同搖頭反對，“我，我快要當爹的人了，不能跟你們四處瞎跑，明天知醒見不到我要發脾氣的。有寶寶的女人像個母老虎，得罪不起。”
“你想多了！沒說讓你去。”方承越拍了拍唐大同的胳膊。
唐大同一聽這話，馬上接了句，“行啊！你們——你們這是追妻二人行吶。”
被方承越翻眼一望，唐大同收起嘻笑的模樣，“你們運氣好，昨天張家口才調來了兩架飛機，應該隨時可以起飛，你們不去督軍府坐一會兒？”
方承越扭頭看了看常普，纔對唐大同說：“現在就送我們去機場。”
“明白，心急如焚嘛。”唐大同一邊說，一邊請他們上車。很快將他們送到督軍府附近的一個臨時用來停飛機的馬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