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徵西記 >第141章 噩耗
    可惜當年那個膽大包天、離經叛道的小惡魔,縱然幾經波折,不僅沒長歪,也沒變得更玩劣,反而聽從父親的安排成婚,看樣子還會順順利利的一腳踏進方家那個深宅大院。那個男人真是好命,權傾一方,如花美眷,他都得到了……想到這裏,金昆廷的目光沉了沉,方承越難道以爲把她圈進方家的大宅門,就一了百了,他能護得住她嗎?他在做夢!他也不看看這是一個什麼世道!就像此時此刻,一大堆遭心的變故正等着他料理呢。

    金昆廷神情冷漠的把攪拌咖啡的勺子放下,擡眼瞥見徵西正帶着審視的目光看過來,他藏好情緒,手上端着咖啡杯,姿態閒適的靠在沙發上,臉上露出笑意,任她打量。

    徵西的目光裏除了審視,還裝着對他的不信任,一副想找茬、想收拾他的模樣。從認識她開始,她對着他,鮮有和氣的時候。金昆廷被她看的也有些氣惱。

    那一年,眼前這個女人生生的把他帶歪了,毫不手軟的利用他來打擊寵愛她的雙親,本事大着呢——不但治服了她父母,同時達到她的目的,甚至還順手幫他收拾了想誘拐他母親的那個男人……她以那樣霸道的方式闖入他的天地,大開眼界之後,他的心性才順着歪路上越走越偏,他明明想和她志同道合、一起作惡、甚至糾纏不清,這簡直成了他的執念……現在,她憑什麼拋下他,一個人好好的長大?她倒是想得美!既然當初有過那一段修得同船渡的緣——二十多個日日夜夜呢!爲什麼她如今還要對他退避三舍。上次在倫敦,他想和她一起共進晚餐,她拒絕了,今天她又一次拒絕了他。金昆廷在心裏又無言的冷哼了一聲,他不想好好的活着,當然也見不得她過循規蹈矩的日子。

    什麼家國天下,這和他有什麼關係?他的生活早已經面目全非,他只想隨心所欲的往下掉,再往下掉……他就想砸碎這個他看不慣的世界……

    徵西冷着眉眼看了金昆廷半晌,他雖然什麼也沒說,面部神色卻閃閃爍爍的變了幾變,連眼裏涌出的情緒也複雜難言。她板着臉孔問:“說吧,那批假畫和你有什麼關係?”

    “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你爲什麼會在我臨走之前,故意提到我的歸期,我可沒告訴過任何人,短期內我會再回來,這有什麼難猜的。”徵西把話挑明瞭說,不給金昆廷吊她胃口的機會。這人有拿根雞毛當令箭的臭毛病,得糾正過來!

    “我哪有那麼大的本事!你可真會擡舉我。”金昆廷笑了笑,輕描淡寫地說,“從庫倫回來後,我不過是無意中聽說了姓時的暗地裏的那些勾當,機緣巧合,讓我拿住了他的把柄……你看,對於和你有關的事情,我可是向來都很上心的。”

    “上心?”徵西反問,沒好氣地說,“你是想趁機作妖吧,你這個人,唯恐天下不亂。”

    “知我者,徵西也!”金昆廷乾脆承認了,絲毫不以爲恥。

    “我發現有你在的地方,就別想太平!”徵西定定看着金昆廷,似笑非笑地總結。這人秉性陰情不定,反覆無常,整個的就是一災星,走到哪兒禍害到哪兒!

    金昆廷犯失心瘋的時候,誰也治不了,估計得消失一陣子才能自治。

    看到徵西盯着自己不放,知道她不好糊弄,金昆廷忽然說:“我把那些真本還給你吧,順手的人情,我倒也不介意偶爾爲之。”

    “什麼條件?”

    “沒有條件!”金昆廷失笑,“不要將我想的那麼壞嘛!我們是朋友。”

    徵西一度無語,半信半疑,“你有那麼好?”

    “你別忘了,我可是被你帶壞的!”金昆廷眨了眨眼睛,用略帶委屈的口氣控訴,“我雖說向來不介意做些損人不利己的事情,但我什麼時候害過你?”

    “什麼你是被我帶壞的?別忘了那一年在郵輪上,我不但救過你,還幫過你。”徵西亳不客氣地說,同時又覺得不能置信,“損人不利己的事情你也做?做就做了吧,你還好意思說?你腦子裏面都裝的是什麼,根本就不正常!”

    “隨時隨地改變主意,這樣別人就摸不清我的底,因爲我不按常理出牌。”金昆廷笑的很邪氣,一雙明亮的斜長鳳眼,眉梢神采飛揚,明明生了一張英氣清朗的臉,被他這樣笑得看上去有些無賴。

    徵西頗有些無語。

    金昆廷的話讓徵西覺得不可思議,她的生活圈子裏都是些正常人,連那些學藝術的同學也沒有一個像他這麼邪性。

    在她看來,金昆廷簡直就是個異類,跟他有理也講不清。她深吸了一口氣,說:“那些名畫的真本,你肯還給銀行,我們當然承你這個人情。不過你也知道,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現在時旦藏了起來,我們還沒到他。這冤有頭債有主,我們一不會替他背黑鍋,二不會任他宰割。找到他之後,我們會讓他賠償銀行的損失,只不過要費些周折罷了。”

    金昆廷沉默了一下,果斷地順水推舟,“既然你這麼胸有成竹,我也覺得你言之有理,那還不如趁早賣給你一個人情,不然到頭來我做了好事也落不了好。”

    聽到金昆廷這樣說,徵西倒不好意思走了。

    金昆廷沒再說話,垂下眼眸看了看方盤腕錶上的時間,晚報這個時候應該印出來了吧。剛想到這裏,果然聽見街上報童售賣報紙的聲音透過厚厚的玻璃傳了進來。

    金昆廷扭頭向附近的一個侍應生招手,讓他送幾份晚報過來。

    再看徵西的時候,金昆廷的眼神竟隱含了幾分憐惜和同情……曾經,他也擁有過如山的父愛,他的父親臨終前還在替他打算,爲了護他周全,狠心將年少的他送往日本……

    侍應生很快拿來了幾份當天的晚報。報紙上的油墨似乎還未乾透,估計都是才印刷出來沒多久。最上面的那一份晚報,竟然就是《新衛報》。自從創辦這份報紙以來,金昆廷第一次不想讓徵西當着他的面,翻閱這份報紙。

    已經太遲了,金昆廷暗暗叫苦。

    只聽徵西笑着對他說:“讓我來看看,金龍頭的報紙上有什麼獨家新聞。”

    金昆廷的眸光縮了縮,他伸手捏了捏眉心,順勢閉上雙眼。

    片刻之後,硬着頭皮再睜開眼睛,金昆廷就看到徵西狠狠地剜了他一眼,眼裏深深的痛楚讓他幾乎不敢直視。《新衛報》上赫然寫着“寶安城方督軍遇刺!愛國華僑鄭會長遇刺!!”大標題下配着方督軍遇刺的相片,他躺在馬路邊,臉上似乎有血跡,看上去有些模糊不清,身上的軍服被炸得破破碎碎;鄭寶安穿着長衫的正面人像登在報紙上,他清俊正氣的面容溫肅沉靜,此刻看上去竟有一種訃告的意味。

    徵西頓時亂了心神,大腦一片空白。

    “這不是真的。”她喃喃自語,迅速又換了一份晚報,連續把手上的幾份報紙看了個遍,連翻也不用翻,每份晚報都把寶安城的方督軍和徵西父親遇刺的新聞當成頭條登在封面。她那個尚未見過面的公公,以同一個姿勢躺在不同的報紙上;而她敬愛的父親,每家報紙用的都不是一樣的相片,應該各家報館從資料庫裏調出來的。如此看來,並沒有記者拍到他遇刺的畫面。

    這些年,她的父親不知躲過多少次明裏暗裏的刺殺,每次都逢凶化吉。這一次,肯定是報館弄錯了!

    “這不是真的。”徵西呆呆地看着手上的報紙,渾身無力,連眼皮也擡不起來,嘴裏重複着這句話,頭痛欲裂,胸悶得喘不過氣,無法思考,心裏不好的預感卻越來越強烈。

    金昆廷本來想說些安慰的話,但弧度漂亮的嘴巴張開了,卻又默默閉上。這個時候,他開口肯定要遭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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