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她再度醒來時,外面已經是天光大亮。
刺目的光線從破爛不堪的窗戶紙縫隙中透進來,晃的趙婉兮眼睛都有點兒疼。
一時睜不開,只能迷迷糊糊地坐起身,等着醒神。然而下一刻,她便驀然睜眼,哪裏還顧得上什麼陽光刺眼不刺眼?
“不好,不對!”
若說是因爲連日來在地牢中緊張過度不曾休息好,現下有夜風塵這個朋友在,她一時繃不住神,不小心真的睡熟倒也罷了。
但是此刻隨着神思迴歸,她分明記着,後半夜的時候,自己隱隱似乎有嗅到什麼異樣的氣味……
原本就是大夫,對氣味是最敏感不過的,這一點,趙婉兮並不會輕易自我懷疑。
所以……
“糟了!”
到底竟還是被人給算計了。
那……
既然有人暗算,就總有所圖,首先就是上上下下地周身檢查,並沒有任何問題,橫豎眼下她身無長物,最初的反應過後,趙婉兮當機立斷地起身,便朝着外間走。
等到了空無一人的外間,心驟沉。
昨晚後半夜暗算她的人,其實是朝着夜風塵來的?
那過了這麼些個時間,夜風塵人會不會……
不詳的預感猛然襲來,趙婉兮神色發緊,當機立斷地就朝外跑。臨到門口,卻差點跟人撞個滿懷。
伴隨着的,還有對方緊張的問詢。
“魅兒你怎麼如此慌張?可是出什麼事情了?”
真正出什麼事情的,應該是你纔對吧。
心焦之下,趙婉兮也沒太顧得上別的,下意識地便一把抓住夜風塵的袖子便上上下下地打量,不住聲地擔憂。
“你沒事吧?”
顯然是提前沒有什麼準備,被趙婉兮一連串的動作給搞得有些懵,夜風塵有瞬間的疑惑。
隨即反應過來,神色一輕,繼而是滿滿的驚喜,眉裏眼裏全部都是感動的笑意。
自然而然地擡手拍拍趙婉兮的肩頭,笑着安慰。
“我沒事,不用這麼擔心。不過就是出去尋了點兒東西,看你睡得太沉了,所以纔沒有吵醒你。”
“所以昨天晚上,你始終都在?”
“這是自然。”
說着,夜風塵從袖中摸出一樣東西來,攤開在了趙婉兮眼皮子底下。
“看看合不合適。”
是合不合適,而不是喜不喜歡,望着對方手中的東西,趙婉兮眼神一閃,鼻翼不着痕跡地動了一下。
眼角也微微動了動,隨即又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擡手接過來,細細看了一眼,笑了笑。
“你從哪裏找來的人皮面具?真是合我心意。”
不僅跟她的臉型十分的搭,也跟她的想法打算不謀而合。
並沒有發現趙婉兮此前的異常,聽她讚賞,原本面帶淡笑的夜風塵,眼神恍然深邃起來。
“我說了,魅兒,只要是你想做的,哪怕是天涯海角,我也必定會竭盡全力爲你辦到。”
“……”
說真的,還真是有夠讓人不適應的。
最可怕的是,現在的趙婉兮,所有的記憶都已經回來了,面對着這樣的夜鳳塵,能滋生出來的並不是感動,而是……尷尬。
“呵呵……如此,那便謝謝你了。”
此前全無心理負擔,再者男歡女愛本也正常,既然對方有情義,且還有烈焰島那個魎臉異象的規矩傳說,自己又不反感,相互發展一下,也並沒有錯。
可現在,完全不一樣了呀。
只能裝作聽不懂對方話語裏頭的深意,繼續打着哈哈,顧左右而言地岔開了話題,並不接對方言語神情中不知真假的情深不悔。
有了人皮面具,再行動起來,可就方便多了。
一身宮女裝加身,趙婉兮也能光明正大地跟在宮人後頭,在宮裏頭亂竄。
原本的計劃是潛入未央宮中,看看這一整夜時間都明着沒有什麼大動作的歐陽晟乾又在籌謀什麼呢,結果等靠近了才發現,對方的謹慎,讓她根本沒有潛入的機會。
只能轉而朝着長菁宮而去。
逐月跟歐陽晟乾,狼狽爲奸的兩人,哪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歐陽華菁初產,作爲新晉父親,還有甘願爲止豁出一切的情義,只要得空,逐月人必定在長菁宮。
爲了避免撲空,趙婉兮還專門跟人打聽了。
因爲將要舉行的封后大典,長菁宮全宮上下的氣氛都喜氣洋洋的。
不過一夜的功夫,各個大小門頭,廊下庭院,便都用紅綢給裝飾了,那般的鮮豔,都帶着恨不得直接能閃瞎人眼的架勢。
手中端着托盤,跟在一羣送東西的宮女後頭往裏走,趙婉兮心中卻無動於衷。
不時用眼神四下打量,警惕地留意着周邊的一切。
果然,很快她便發現,在主殿臺階下立着一溜煙好幾個人,非同尋常的面孔,十分惹眼。
不僅長相面孔跟南麟人有所出入,就連身架也是異常的高大,即便是身上穿着侍衛的衣服,可也一眼就能讓人看得出其中的差異來。
望着她們,趙婉兮腦海中第一個浮現出來的,便是異域人士。
逐月一介影衛出身,手中所掌握權力的過程,也太過迅速異常了些,想必這些人,便是他的依仗了。
只是,是從哪裏來的?
那些個異域人也是異常警惕,不過多看了幾眼,便很快有人發現不妥,直直朝着趙婉兮望了過來。
趙婉兮當機立斷地收斂眉眼,跟着往前走。還沒走上幾步,便感覺到不遠處的氣氛驀然不同。
不僅格外凝重,還隱帶着幾分若有似無的殺氣。
按說,不應該啊。喜事臨門的長菁宮,又怎麼可能會有人不長眼地亂來?
心中詫異,藉着轉彎機會,她再度快速擡了下頭,首先看到的,便是跪了一地的宮人們。
不知爲何,本該人逢喜事精神爽的逐月,此時卻一臉陰霾地立在殿前,整個人渾身上下皆是散發着一股子明顯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