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整齊統一地將目光投過來，期望他能說點什麼。
卻看到歐陽南裕猛然呼吸了好幾次，最終頹廢地垮下身軀，轉身走了。
一時個個面面相覷，不知道該有什麼反應好了。
又是一個格外難熬的夜晚。
連日來的夜不能寐食不知味，幾乎耗盡了歐陽南裕所有的精神力。
加上今天白日裏那一遭，讓他整個人不僅是蒼老，連半點意氣奮發，都沒有了。
精神萎靡不整地窩在太師椅上，即便眼前的書桌上放滿了各種密函信件，都不肯再多看一眼。
好像這世間，已經沒有什麼，再能夠引起他關注。
以至於讓進來的人都以爲眼前這位距離登天一步的貴人慎親王，已經是個死人，跟西岐王一樣，先後登天了呢。
所以乍然見着歐陽南裕驚醒，警惕朝他望過來的時候，還感覺挺意外。
“誰？！”
“王爺的精神，瞧着還不太賴？”
彼時的另外一邊，是跟寂寥全然不同的熱鬧。
嫌西岐皇宮骯髒污穢，冷昱麟最後是選擇了外頭的行宮下榻。
其實就是當初趙婉兮跟冷君遨初到西岐帝都，被從客棧請出來之後住的那處行宮。
可惜冷昱麟花了差不多一下午的時間，將整個行宮上上下下里裏外外差不多翻了一遍，都沒能找到自家父皇母后，尤其是母后生活過的半點兒痕跡，心裏頭別提多鬱悶了。
這行宮的宮人們，手腳未免也太勤快了一點。
而這份鬱悶，一直持續到黃奇帶人上門來，都沒能消散。
黃奇作爲冷君遨安排在西岐的棋子，可是發揮了大作用的。
加上他同寧瞬以及朝三暮四等人，在冷昱麟的成長中有着非同一般的關係，也就讓他如今的身份地位，更加微妙起來。
足以被委以重任那種。
而跟在黃奇身後的女子，則是始終低着頭。
隨着一道入殿，在黃奇行完禮之後，“噗通”一聲徑直跪地。
“參見殿下。屬下失職，還請殿下降罪！”
“嗯？”
單手託着下巴，冷昱麟原本還是鮮少會有的孩子模樣。
冷不丁聽到這麼一句，一下子就好奇了起來。
目光上上下下地在來人臉上掃了好幾圈，最後還是一臉茫然地看向黃奇。
“她誰啊？”
這一刻，他倒是個真正的孩子，再無在歐陽南裕等人面前那副喜怒難測，讓人捉摸不透的高深模樣了。
黃奇眼中不免染上幾分暖意，趕緊出面幫忙解釋。
“她是楚琉璃，名字是你孃親給取的。之前是暗衛，後來被派遣到夫人身邊伺候，一直都……”
“哦，本宮知道了。”
一說之前暗衛，後來做了孃親貼身丫鬟這個身份，冷昱麟哪裏還能不明白的？
不就是當初他跟自家父皇打擂臺，在孃親面前爭寵，出行巡查水患前，各憑本事往孃親身邊塞人時候的事兒麼。
他給的是太監小橙子，父皇直接暗衛便貼身侍女。猶記得那時候，他們一家五口，尚且還是其樂融融的樣子。
往事不堪回首，一想起來就心酸。
頗讓冷昱麟覺着，自己有點被拋棄，還被迫託孤，小小年紀就不得不肩負起振興南麟，照顧弟妹的沉重感。
這一般人哪受得了啊。
當然了，有關眼前這個楚琉璃的其他信息，也一併出現在了腦海中。
稍一凝神，他便不怎麼在意地擺了擺手。
“算了，你起來吧。孃親遇險一事，也不是你的錯，並未守護不力之說。”
且不論當初那一幕原本就是兩人的計劃，就單說當時的情況，楚琉璃力戰殺手，爲孃親順利入了羞顏河拖延了足夠的時間，也已經很難得了。
就現在，她還是將將重傷起身呢。
好歹是孃親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的，哪能責罰？
頓了頓，冷昱麟又好言安撫道：“你既身上有傷，就先去養着吧。等回頭孃親……回來之後，繼續回她跟前伺候就成。”
這明明就是個善解人意的暖心孩子嘛，哪有他們形容的那麼可怕？
在被派遣到趙婉兮跟前，貼身伺候她之前，楚琉璃一直在被受訓。
除了昔日出了一回假扮歐陽華菁的任務之外，基本還沒正式出來過。
所以也就不怎麼了解冷昱麟的爲人。
只在進來之前，聽外頭的人私底下忌憚，說太子殿下氣勢非凡，還以爲又是一個小小的冷麪。
結果沒想到，比爺相處容易多了。
心下一鬆，楚琉璃忍不住也就膽子大了起來。
對於冷昱麟的吩咐，非但沒有應是，反而還討價還價，主動要求起來。
“屬下的傷不礙事，已經好的差不多，可以起身下地，不用繼續休養。只是……主子眼下下落不明，屬下始終心裏難安。
想去主子出事的地方守着等消息，還請殿下應允。”
“你要去戊戌城？”
“原來主子是在戊戌城出的事？”
沉默了一瞬，楚琉璃回的十分乾脆。
“是！”
將她的反應看在眼裏，原本神情懨懨的冷昱麟，突然就來了精神。
眼底暗光涌動，快速地打量了眼下首的楚琉璃，看似在爲難斟酌，實際上應允的簡直不要太快。
“好，你忠心可嘉，也是孃親之幸。既然你這般堅持……那就，去吧。”
“是！”
完全沒發現盤腿坐在蒲團上小冷昱麟眼中的那抹精光跟算計，楚琉璃一聽他很好說話地應了，立馬喜上眉梢。
“謝殿下，屬下想立刻就啓程！”
“嗯，去吧。需要本宮派人護送着一道過去嗎？”
“不用不用，屬下一個人便可。”
“好，沿途小心。”
“遵命！”
黃奇他們幾個是從冷君遨當初潛龍時候就跟在身邊的，不說自家爺，跟冷昱麟這個小主子，那也是非同一般的情分，所以相處起來纔會稍稍有所不同。
但楚琉璃她可不一樣啊。
起初看她那麼沒有分寸，黃奇還暗暗捏了好幾把冷汗，一直想要暗戳戳地提醒一二。
結果隨着兩人對話到了後來，他越聽越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