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小郡主。”步崖禮道。
沐落依趕緊扶起，笑道：“您是步叔叔吧，我聽我娘提過。”
步崖笑着頷首，一旁百里雲昭也拱手道：“見過步叔叔。”
“快起，雲昭長大了。”
百里雲昭有些鬱悶，看着那人面相，說他們是兄弟也不爲過。步崖很自然地看向後面的姑娘，笑道：“這位便是凌姑娘了吧？”
凌月福了福：“步公子。”非親非故，也只好折中了。
步崖溫和一笑：“凌姑娘。”
門外有丫鬟告罪：“啓稟娘娘，京城送來兩封信函，另外知府夫人並小姐，通判夫人並小姐，還有各位員外郎夫人，富戶家眷皆在昨夜之前到達，玄明道長請示，是否放行各位夫人的請安。”
冷雲雅面色淡了淡，洪知府爲人不正，卻是奸猾的厲害，有王爺壓制着，他自是不敢做什麼大出格的事。
只是知府夫人愚不可及，唯一的兒子除了有些偷滑，就別無長處，也不知道是不是現世報。
忍着不耐，冷雲雅吩咐：“讓她們巳時來吧。”
“是……”小丫鬟柔聲答道，將手中信函交給詩意，又退了出去。
沐落依無意瞟到信封，眼睛一亮：“哎呀，是娘寫的。”
“是啊，定是讓我將你這皮猴兒抓回京去。”冷雲雅討笑一句，遂拆開信迅速看了一遍。
沐落依好奇：“我娘說什麼？”
冷雲雅將信遞過去：“你自己看吧。”
沐落依高高興興地看了，一張小臉耷拉下來：“那小子怎麼來……”
“那小子？”百里雲昭瞬間知道了，看着也有些不好了。兩人交換個默契的眼神，意外的同仇敵愾氣氛。
冷雲雅笑：“好了，麟兒大概傍晚會到，昭兒，你下山去看看書兒的事情做好了沒有，若是好了就快些過來，很多事等他做呢。”
百里雲昭點頭，冷雲雅看了看時辰，問沐落依：“依兒與我去見見夫人們？”
“我纔不要呢。”沐落依趕緊搖頭，“昨日就在慈雲觀轉了一圈，我還打算和月姐姐往山上去一段呢。”
“也好，一會兒讓文兒帶你們去山腰的曲水澗吧，那裏風景不錯，只是有些遠，多帶點點心喫食，權當午膳。還要記得帶上護衛，莫要任性了。”
“是，依兒知道了。”說罷，兩個少女告了退。
冷雲雅看着身影消失，轉而問道：“步崖，你看……”
“若是容貌，卻有半數可能。”
“那另一半？”
步崖眯了眯眼，半響才道：“還需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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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蔥鬱，雖多了一些人間氣息，但凌月多少有些回到青丘的感覺。
行了一個時辰，帶路的文兒有些喫不消了，身後的小郡主和凌姑娘卻是精神爍爍，半點疲憊都不見。
清淡的水汽自前方傳來，果然文兒轉身福道：“秦依郡主，前面轉過小路便是曲水澗了。”
沐落依點點頭，轉投對着一對護衛道：“你們守在外面，若無本郡主旨意，不得入內！”
護衛長不由多慮了幾分：“王妃有命，末將需近身保護小郡主。”
沐落依氣勢一提：“你敢不聽本郡主的話！”
“末將不敢，只是王妃……”
“好了。”沐落依打斷他，“本郡主自幼得蜀山高人指點，哪裏會是尋常人能傷着的。你們守在澗外，若有不妥，本郡主自會呼喊你等。”
“是，末將領命。”
沐落依這才滿意了，只帶了文兒和巧巧便進了山澗。
山中澗水，更是陰涼清冽，水清見底，卵石圓滑。
慈雲山山勢較陡，此處較之其他地方平緩了一些，又有一段瀑布掛下。
有前人將此處單獨闢了出來，種上了一些稀奇的植被，雖說大部分已被破壞，但慈雲觀中的道人卻種上了相似的東西。
景色經過佈置自然是錯落有致，又經過長年的自然生長，倒是顯得自然了一些。
此時正好有梔子盛開，香氣縈繞，更讓人心情喜悅。
沐落依揚了揚眉，坐在岸邊青石上，彎腰就要褪下鞋襪。巧巧一頭冷汗，趕緊上前：“郡主，這不合規矩！”
“這裏又沒有外人。”沐落依根本聽不進去，手下動作不減，三兩下就將鞋襪脫了去，顯然不是第一次了。
將腳放入澗水之中，對着凌月招招手，少女笑得極其甜美：“真舒服！月姐姐要不要試試？”
“好。”凌月並着她坐好，依着褪了鞋襪，放足與水中。
此水比不得青丘，但也極好，兩個少女起了玩鬧的心思，揚足踢水，一下一下比起了遠近。水聲嘩嘩，兩人也笑得開心。
“月姐姐。”沐落依有些小心翼翼地問，“你……想不想你爹孃啊？”
“嗯……”凌月想了想，“我雖沒見過父母，偶爾也會猜想一二，想象他們是什麼樣子，是什麼脾氣，會不會很嚴格，又會不會很寵我。”
沐落依面上紅了紅：“對不起月姐姐，依兒並不是想惹你傷心。”
凌月拍拍肩上的小腦袋，沐落依這才笑了笑：“就知道月姐姐對依兒好。”
“月姐姐，我啊……一出生就沒有爹爹，他們說我娘懷我的時候，爹爹就死了，娘很傷心，差點小產。
後來，娘生了我，就病了，皇上外公請了好多大夫，用了好多藥都沒醫好娘。
他們說，若不是我的存在，娘早就跟着爹爹去了，娘很疼我，我也很愛娘，可我就是討厭爹爹，他走了，娘其實也走了，娘想他，比想我多。
他們說只要我好了，娘就好了，可我一直很好，娘還是一年不如一年……在娘心裏……我始終比不過爹爹……”
聲音輕地彷彿一碰就碎，凌月將她的小手執在手中：“你啊，這是想你爹了吧。”
沐落依撲哧一聲笑了：“月姐姐真懂依兒，連我皇上外公都不知道我說的是氣話，每次還要責罰我呢。
月姐姐，我們前世肯定是親姐妹，到這輩子才能這麼……”舉起與凌月相握的手，放在鼻下嗅了嗅：“嗯！臭味相投！”
“是嗎？”凌月好笑，扯過兩人的手聞一下，再放下來，看着自己的手背：“這隻倒是香的。”然後翻了一面，壞笑道：“這隻確實是臭的。”
沐落依擡起頭，嗔怪道：“依兒香着呢，你聞聞，你聞聞。”
一面伸着小脖子往前湊去。
凌月趕緊敷衍：“好好，香、可香了，都快香暈了。”
少女們笑鬧的聲音在山澗中迴響，沐落依的小腳輕輕在水中擺動。
“孃親……其實不是皇上外公的女兒。”沐落依低聲道，“孃親三歲就沒了父母，被皇上外公認作女兒，冊封公主，自小養在皇后外祖母身邊。”
“後來，皇后外祖母生了雲姨，所有人都認爲孃親的好日子到頭了，孃親自己也是這麼認爲的。”
任何一個朝代，後宮之中哪會有什麼安寧，後宮的女人沒有太多的感情能送給別人，自小在皇城長大，沐落依甚是明白這些人情冷暖。
“皇上外公和皇后外祖母都還是很疼孃親的，孃親本就聰穎，越發感念他們的恩情。雲姨嫡公主的身份總會讓人嫉妒，孃親就一直在她身邊護着她，也不知替雲姨擋了多少災禍……”
凌月捏了捏沐落依的小手，明白她並不是在埋怨誰，而是在心疼自己的孃親。
“說來也是緣份吧，京中的貴家公子都願意盯着雲姨，孃親到了議親的時年紀，可選的人物少之又少，孃親便求了皇后外祖母，讓她自己尋找夫婿，皇后外祖母也就答應了。”
沐落依繼續說着，“只是誰也不曾想，南黎國突然發兵，皇上外公城樓點兵辭行。偏偏雲姨偷溜了過去，一眼就相中了鎮南王爺，不過那時候，王爺還只是無數個校尉當中的一個。”
“南黎國兵力雖比不得大宇，偏偏陣法極其刁鑽詭譎，讓大宇軍隊吃了不少苦頭。後來就是這個名不見經傳的百里校尉出謀劃策，屢出其招，將南黎國的風頭壓制了下去。
直到戰爭結束，班師回朝時，百里校尉就成了百里將軍。”
“皇上外公很歡喜，給了他西南部三十萬的兵馬，欲讓他守在西南，又要了西南各家貴女的資料，想要賜婚。”
沐落依透着八卦的小眼光，笑道，“雲姨知道了，立刻就不幹了，跑去御書房請皇上外公賜婚，皇上外公不願意，一則本朝駙馬是不能掌握實權的，二則捨不得雲姨遠去西南。
雲姨也是被寵慣了，說是就算不做公主，也要嫁於將軍，隨後就跪在了御書房外面。皇上外公生氣了，不理她，只不過……等百里將軍知道此事後，竟然直接進了宮，跪在殿外求娶雲姨。
凌月想了想冷雲雅的模樣，倒真是個敢說敢做的。
沐落依也小小的唏噓了一下，雲姨這魄力也不是一般人能學得會的：“後來還是皇后外祖母出面，皇上外公才同意了兩人的婚事，此後雲姨就不再是大宇朝的嫡長公主了。
不過皇上外公也狡猾，封了百里將軍一個王爺，還將整個西南交給了他。當時好像還引起一番混亂呢，好在現在看來，雲姨的眼光真是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