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臨走時慕華卻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直到回到車上還神不思蜀的。
“姚隊，你知道那個巫珩是什麼人嗎？”一臉的糾結。
姚隊長看了他一眼，“你都不知道我怎麼知道？不是說是吸血鬼嗎？還是個公爵。”他只是個普通人好嘛，活了四十多年今朝三觀盡毀。
沉默了一會兒，慕華又問：“你看到他書案上那張報紙了沒？”
姚隊長想了想，好像書案上是有一份報紙來着，似乎只看了一半，還攤開着。“好像是張日報？有什麼問題嗎？”
“朝上的那一頁是監察那邊的新聞，關於一個姓趙的。”
想了想最近的消息，姚隊長從記憶裏翻出慕華說的人，還是不解。
“年前有人在華大宿舍設陣奪人氣運，後來在家裏意外身亡。”哪裏是意外身亡，也就拿出去的訃告而已，慕華從家中長輩那裏看來的是被人一劍梟首！但這些沒法跟其他人說，他也只能埋在心底。
姚隊長突然想起兩年前那位趙姓的升職後，辦公室裏有人說了句特玄學的話，好像是說看那位的面相，不像能坐到這個級別的樣子？當時還被其他人玩笑說是這算命不準來着。
“那你有沒有看到，”慕華幽幽的看着自家老大，最後放了個重磅：“那上面是明天的日期。”
我去......
作爲國家喉舌級的媒體，日報的報紙除了那幫大佬以外，應該還沒人能提前拿到吧？
慕華的冒犯並沒有影響巫珩的心情，畢竟這樣的人他見得不少。光明宗/教曾在歐羅巴風靡一時，其最高掌權者成爲整個大陸至高無上的權力中心，無數異教徒被其教義判作女巫魔鬼絞殺燒死。而血族在他們的傳說中則是代表着墮落、嗜血、殺戮的惡魔，是惡人之祖。
可即便那個宗/教如何宣言吸血鬼是帶來災禍的惡魔，必須見而殺之，科爾烏斯家族的莊園就在他們聖城旁邊，也沒有一個教徒膽敢踏入一步。
而事實是，Corvus莊園存在的時候，世間還沒有那個宗/教的影子。那時的西方土地上還有一個能比肩東方古國的超級大國，巫珩曾眼看着它如日中天，也眼看着它四分五裂，看到光明神靈的傳說席捲歐羅巴大陸，也看到神權衰微只剩下永恆之城外的一小塊成爲獨立的王國。
相較那時的動輒得咎，人如惡魔，巫珩反倒覺得那個慕姓警/官的戒備，更像一個自尊心過盛的孩子。他的敵視大約來源於身邊人影響，並不是來源於他曾見過什麼，那位警/官並非靈異師，又對異族之事頗爲知曉，想來是身邊之人或者說家人是靈異師的緣故。不過既然身懷靈力，又有那樣一柄能斬妖殺鬼的古刃，那大約是家人了罷？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想法曾經存在於大部分靈異師的觀念裏，像守護者十二氏那樣對人和異族都一視同仁的靈異師畢竟少數。
所以巫家上下即便知道這麼個人的所作所爲，也僅僅只是不悅，並沒有做其他的。會讓大人不悅不說，其實也並不值得他們去做些什麼。對於血族而言，人類不過是食物而已，即便素食者不再沉迷人血，人世百載與他們而言也不過蜉蝣朝生暮死。試想有誰會去在意食物撓了你一爪子或者被蜉蝣迷了眼？
“莫要小瞧人類，那是這世間最驚豔的生命。”巫珩生而爲人，成爲血族是意外，也一直以人類的生活行走於世，見過很多驚才絕豔的人類。雖說異族各有各的神異，也曾經是人類傳說中的神靈，但如今這天下到底是人類的天下，異族行走於世還需用人類的身份、掩去自己的特殊之處。?
“是。”巫家的族人大多是雜牌，原本就是人類，只是一時想差，便也很快調整過來。
雲昭覺得既然如此，那位慕姓人類三番兩次冒犯父親，多少還是得給些教訓纔好，免得以爲巫家怕他了，蹬鼻子上臉的。
看出長女的心思，巫珩頗爲無奈地嘆了口氣，喚了聲“昭兒。”只道，“不必如此。”
“是。”雲昭應得有些不情不願。放任這麼個傢伙，而不做點什麼，科爾烏斯女公子覺得心有不甘，不過想到到底是不同是世界的存在，喬司又每次都對了回去，也就歇了心思，只道莫要犯到她手上。
這是被阿父嫌棄了呢。
雲昭揉了揉被敲疼的額頭，挽着肇安的手與兄長家人出門去了。纔出院子，幾個年輕的族人就鬧作了一團，稍微年長些的幾個都說要帶新來的小妹妹出去玩兒。年長的也不管，就抄着手在廊下說話，任他們玩鬧。
提前拿到報紙的不只有巫府，還有特管處的姬處長。
有時普通人也會看到一些與靈異界有關的事，比如剛出山的妖族沒藏好原型，誰家的寵物生了靈智口吐人言，或是那個靈異師除魔驅鬼沒設結界之類，爲了處理這種意外狀況，特管處專門有個部門負責輿論和新聞。
故而提前拿到日報一直是特管處處長的“特權”，不過後來姬臨淵上任後，直接把報紙轉到輿情部門去了，自己很少提前看。這次是那邊特意送了一份過來。姬臨淵隨意翻了翻，便知道了原因。
不能用靈異界手段干涉政治，這是幾千年的約定俗成。所以儘管知道去歲靈異師華城在華大設陣奪人氣運，真正收益的另有其人，但不管是玄璜先生還是特管處都只處理了設陣的人，至於與華城交易接受氣運的是誰，他們都沒有插手。
當然，不作處理卻並不是不管這事，就連買賣贓物不管買家賣家都是觸犯法律，用在這裏也一樣。只不過那人身上的氣運不屬於自己，總歸會反噬己身，於是也不必他們再插手了。
將報紙擱在牆邊的報刊架上，與其他當天的刊物放在一起，姬臨淵往回走了兩步，不知想到了什麼，又轉身拿過報紙翻到方纔看的那一面，整整齊齊的疊了疊，拉開抽屜放了進去。動作時帶動腰間的宮絛，上面墜着的玄色纏枝薔薇錦囊微微晃動。
“咚咚咚。”
“進來。”用一個筆記本將報紙壓住，姬臨淵關上抽屜看了眼進來的助理，“何事？”
“這是楚西案的結案報告和需要您簽字的文件。”費薇將幾份文件遞了過去，頓了頓接着道，“輿情組那邊監測到最近坊間有吸血鬼殺人的傳說，已經派了人去核實了。”
“嗯。不歸我們管的就不要插手，如果核實了......”姬臨淵停筆想了想，“就交給二隊吧。沐青陽是血族，比較合適。”
“好的。”血族是格外護短的異族，確實由沐青陽這個同類去比較合適，他們處裏的血族不多，在行動隊的只有沐青陽。
臨近年關，要簽字的文件比較多，費薇在旁邊等自家老大一份份看完簽下大名。她發現近段時間老大似乎一直穿的華服？
近幾年復古之風盛行，外面穿華服的人不少，男女都有，女性是怎麼都好，但是男性裏穿得好看的不多。東街巫府的那位執律者大人自不必提，他本身就不是現代人，頭兒雖然以前很少穿，但也確實能穿出韻味來。
不似那些才方弱冠的小青年的青澀或者故作成熟，年近而立的守護者身居高位，自有一種威儀。稱得上一句溫和儒雅的俊美容貌更是加分項，往後梳的頭髮露出疏朗的眉目，墨色交領的衣緣上用金線繡着銀杏葉，儘管襯得臉色蒼白了些，但這麼走出去絕對能秒殺一堆小姑娘的芳心。
嗯，或許還有小男生的也說不定。
芳齡六百的小助理在心裏捂着嘴偷笑。
“費助理？”溫和的嗓音喚回走神的助理，姬臨淵點了點簽好字的文件，“好了，拿下去吧。”
“是。”費薇連忙抱起文件夾告辭。
哎呀真是太沒出息了，一個六百多歲的腓腓居然看一個人類看到走神了，關鍵是這人又不是第一次見了。費助理騰出一隻手揉了揉溫度升高的臉頰。不過話說回來要不是這位是守護者的族長，就衝那張臉也不知道多少異族想要與之結一段情緣呢。可惜千年守護者的族長，他們妖精實在無福消受啊。
搞不清楚現在的異族和年輕人的想法，姬臨淵不由搖了搖頭。想到方纔說的血族的事情，於是拿過手機輸入一串爛熟於心的數字，手指在綠色的播出圖標上停了一會兒，看到屏幕上方的時間，又退出電話界面。於是關掉手機丟回抽屜裏，從旁邊拿了份文件開始看起來。放在桌下的左手無意識地摩挲着腰間的繡花錦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