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老古董的現代日常 > 第50章 四、嗜血(6)
    巫家雖無一個人類,但格外愛過人類的節日,也不拘是哪家的節,巫家都會一家人聚在東街的大宅裏熱熱鬧鬧的。

    巫珩喜靜,是從不參與的,只是坐在旁邊看,縱容他們玩鬧,但從他和緩的神色與微微松融的嘴角知道,他也是愉悅的。

    小年是除夕前的最後一個節日,自然也是不會例外。祭竈掃塵迎新年,血族是不在意竈王爺向天帝的幾句美言,自然也不祭竈,但是節還是要過的,至少要掃塵。

    小輩們要親自動手,美其名曰“心誠”,卻不敢讓先生上手——當然,巫珩也做不來這些灑掃的活兒的,他生而矜貴,哪怕是顛沛流離的那段日子,也幾乎沒做過這些事兒。

    顛沛流離……矜貴莊肅的前大巫將手裏的手抄律書放回案上,陷入思緒。

    說來,他是爲何成爲血族的?

    年輕人們先打掃了冬日景緻最好的停雲臺出來,又佈置了一番,讓先生能有個清淨的地方飲酒喝茶。雲昭把盛了點心與酒水的托盤往長兄手裏一塞,將人推進停雲臺的園子。

    “陪父親的重任就交給阿兄你了,務必保證不要讓阿父感到無聊。”然後拉着肇安的手與其他族人們分配任務去了。

    巫懷堯捧着托盤哭笑不得地上樓。父會不會覺得無聊他不知道,但父一定會嫌他煩的!

    “父。”

    木器相碰的聲音將巫珩思緒喚回,看着長子從分酒器裏將清澈的酒液倒進小巧的酒杯,淡淡的酒香瀰漫開來。

    “好香的酒,是寒潭香麼?”巫懷堯聞到酒香,他不常飲酒,但是基本的品鑑還是會的。

    “是前些日子,姬族長所贈。你怎把這酒拿出來了?”

    巫總果斷供出幼妹:“是十九給我的。”雲昭在科爾烏斯家族排行十九,是同輩裏最小的一個。巫懷堯行十一。巫珩執起小盞抿了一口,眼裏帶着些無奈又縱容的意味。

    “說起軒轅家......他們家六爺愛釀酒,他又是醫師,帝都好些人慾求而不得。”

    “你與他們家很熟?”巫珩突然想到那位臨淵處長,長子長期在帝都,應該是認識的。

    “見過幾位,只與荀三和姬九熟一些,姬族長和滕六爺很少打交道。”巫懷堯與守護者十二氏的幾個當家大多打過交道,也認識那位滕六爺。不過他最熟的還是同在商場的那位荀姓三爺,姬族長和滕六一個衙門一個醫院,正常人都不會樂意和這兩個地方打交道的,巫十一爺雖然不是人類,但自認還算正常。

    這麼看果然是很熟了。

    今日好天氣,無雨無雪,陽光正好,冬日的風捲着停雲臺下雪白的花瓣飛舞,旁邊院子年輕族人的打鬧聲隔着幾重牆都能聽得見。巫珩飲了一時酒,將酒杯往大紅漆木托盤裏一擱,“徇齊,陪我走走罷。”

    臨近春節,校園裏人少,只有一些留校的學生和老師,冬日難得的好太陽,雖非週末,但寒假的學生也是沒多少事的,於是便三三兩兩的挑了陽光好的地方享受來之不易的日光。

    “嘶......”女孩看着自己被日光照到的手迅速變得紫紅,類似燒傷的痛感讓她倒吸一口冷氣。

    “週週,快下來呀,我們等你哈。”樓下同伴朝她喊了聲,幾個年輕女孩在陽光下鬧成一團。

    定了定神,女孩朝樓下回應,“你們先去嘛,我有點事,要出去一趟。”樓下的同伴聽了,雖然有些遺憾,但也叮囑了幾句,就自行玩開了。

    鏡子上倒映出她的臉,白皙姣好的面容被幾塊紫紅的斑塊破壞的一乾二淨,嘴角兩邊露出一點白生生的牙尖,看上去詭異又可怕。小心地摸了摸臉頰,臉上手上奇異的疼痛讓她反應過來該去找醫院看看。

    女孩拉上窗簾擋住陽光,換了一件帶帽子的大衣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想了想,又帶上口罩纔敢出門。

    下了樓,冬天沒什麼溫度的陽光照在露在外面的手上,身體上火燒火燎的疼痛和心理上的恐懼讓女孩幾乎忍不住哭出來,最終還是忍住了。

    不好去校醫院,也不敢去附近的小診所,女孩想了想拿手機查了附近的醫院地址。怕叫人看出什麼,女孩也不敢打車,好在不遠就有個有名的大醫院,走過去也不花什麼時間。

    帝都是個古典與現代完美交融的國際化大都市,除了原本就生活在這個城市的人,還有很多遊客。故而儘管今日是工作日,城市的街道上還是熱鬧非凡。巫府所在地位置離城市中心承天門不遠,那裏又是很多人來帝都必去的地方,人流自然是不會少的。

    “今日週一,禁宮閉門休息,不然人還會更多。”相比只隔了幾步路的承天門大街的繁華,東街算得上是鬧中取靜的典範了。

    “說起來,父您醒來後還未去過禁宮罷?”禁宮曾是前兩朝的皇宮,後來帝制傾覆,原樣兒改成了博物館,而其本身也是當今世上最大的古董。

    禁宮改博物館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時候巫珩還沒有沉睡,這片土地上還被戰爭陰雲籠罩,但那會兒巫珩並沒有去禁宮,即便是六十多年前那回也並未進去。

    撐着傘看向廣場對面的宮城,巫珩想了想:“上一回,該是三百多年前罷?”

    巫懷堯算了算時間,點頭:“將近四百年了。那兒陪父進去看看?正好今日沒什麼人。”

    “你方纔說,今日禁宮閉門。”巫珩挑眉看向長子。

    “週日是慣例的檢修日,只是不對外開放而已。兒這張臉,倒也能得個通融。”亂世時禁宮很多珍寶流散民間,巫家收了一些,後來新政權建立,巫懷堯在禁宮重開的時候就送了回去。不過真算起來,保護了那些文物的人其實是父纔對。

    “不必。”望了眼禁宮的方向,巫珩環視周圍後起的巍峨建築,轉身往另一個方向慢慢走着,“既然是規則,守着便是。”

    “是。”巫懷堯垂手聽訓。

    父子倆就慢慢走着,時不時地聊上兩句,多是巫懷堯向父親解釋一些看到的東西,偶爾巫珩也會問上兩句。

    兩個都不是人類,也輕易不會覺得累,就這麼走着走着不知道走了多遠,周圍馬路窄了些,行人也腳步匆匆起來。一個裹得嚴嚴實實的年輕人沒注意看路,險些撞上巫珩,叫巫懷堯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那人頭也不擡,低聲說了句謝謝就急匆匆走了。

    “虛弱成這樣怎麼大白天跑出來了?”收回手四處一看,是隨緣茶坊附近,再往前走好像就是守護者滕六爺的那個醫院了。

    “也不知是是哪家的後裔?實在沒教養了些。”

    從血族社會來算,父是公爵自己是伯爵,兩個貴族在這裏方纔過去那個血族新生兒差點撞上不說,居然連禮都不行一個。這些都是通過血脈傳遞的本能,哪怕是無人引導的遊離者都懂的,並不需要人刻意去教授。

    有血族的氣息,但並不純粹,且魂火雖暗淡卻還燃燒着,大概率是初擁轉化失敗的產物,“氣息似乎見過。”

    突然想到昨日那兩位警/官上門的事情,巫珩斂眉。

    “徇齊,帝都血族多麼?”

    “不多,”巫懷堯想了想,“事實上,常住九州的血族家族只有我們家,其他的都是遊離者。有幾個就在特管處。”

    “這城裏可來了陌生血族?”特管處幾個血族他都打過照面,並不是這個氣息。

    昨日他還在想是新生兒無人接引,還是人類或其他異族混淆視。現在想來,或許還有一種可能——有貴族在組建家族,那幾個死者只是庭訓的一部分,或許,不僅僅只有三個死者。

    巫懷堯應了聲,然後拿手機打了幾個電話,又發了幾個消息出去。

    很快就有了回覆,但似乎不是好消息,巫懷堯皺眉,“最近多了三四個新生的遊離者,都有貴族階級的威壓。”

    公侯伯子男,血族的貴族階級最少也是男爵,其家長都一定是不低於伯爵的,若是雜牌的話,本身還具有不俗的天分。血族本就重視家族親人,這樣的族人,不管是哪個家族的後裔,都不可能不予接引使其成爲遊離者。

    沉吟了一會兒,巫珩開口:“你去看看具體情況,有消息便告訴我。”說着掐了個指決,一隻泛着點點玄色光點的紙鶴落在巫懷堯手裏。

    知道事情的重要,巫懷堯也不多說,收好手裏的鶴符應了聲是,轉身往另一邊去了。

    巫珩看了看方向,循着方纔那人的氣息過去。

    被血族轉化失敗的人類,若是無人救治處理,或是會被陽光烤成灰燼,或者變成沒有理智的嗜血怪物,不管哪一種可能,都是會出大亂子的。

    血族內部早在三百多年前就禁止了這樣的行爲,定下了不經被轉化者同意不可實行初擁、不可轉化未成年、轉化失敗必須救治、進食不可致人死亡等一系列律法。

    早年剛定下這些條例的時候,不是沒有不遵守還刻意挑釁的血族,只是在僅存的三位親王的默許下,最後心頭血都成了公爵們手裏拿來裝飾的珠子。巫珩手裏有一大匣子,還送了兩回給姬臨淵族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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