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廚子擦了擦額上的汗:“大小姐果然聰慧,小人不過一個廚子,可這肉卻令小人有些擔心,擔心若是貿貿然將此事鬧出去恐怕有損將軍府的名聲,這才使了個上不得檯面的小手段,大小姐莫怪。”

    祝良宵倒是對這個廚子高看了兩眼,的確是個聰明人。

    她和鴛鴦交換了一個眼神,鴛鴦便上前來遞給李廚子一個荷包,又瞥了一眼旁邊的廚娘:“這是你的賞,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你心裏明白。”

    李廚子自然是叩首謝恩了。

    “那小人就先出去了,今日之事,小人可以保證就當廚房裏沒發生過。”

    祝良宵淡淡頷首。

    李廚子和廚娘也都出去了,至於這銀子他們二人打算如何分,那就不關祝良宵的事了。

    待這廚房裏只有浮曲閣的人了,祝良宵纔看向鴛鴦,“你的想法是?”

    鴛鴦垂下眼簾:“這肉……該不會是人肉吧。”

    祝良宵並沒有回答,而是問她:“你可還記得去年我們在泉州?三年大旱,民不聊生,百姓易子而食,我們去賑災的時候,百姓鍋裏煮的,便是這樣的肉。”

    人肉的腥味比一般動物的腥味更重。

    祝良宵到底沒去碰那塊肉,“先不要報官,你和翡翠去北鎮撫司請衛大人過來,若是請不來,把那兩個護衛弄來也是一樣的,這塊肉的邊緣呈鋸齒狀,並不平整,這是命案。”

    ……

    衛礪一開始聽說祝家的丫頭又來了的時候,是覺得頭疼的——這姑娘的毅力有點超乎他的想象了。

    他走到門口,發現門外站着的並不是祝良宵,而是她身邊的兩個丫鬟,並且這兩個丫鬟都沒有說話,只是安安靜靜的在門外等着,這簡直罕見。

    “衛大人,請移步將軍府。”

    衛礪蹙眉,冷厲道:“何事?”

    鴛鴦上前一步道:“事關重大,我府不好報官,只好私自來找大人了,還望大人海涵,移步將軍府,有十分重要的事。”

    衛礪沒往案子這一茬想,主要是祝良宵這人之前的歷史就感覺她這裏可能說不出什麼正經話來,便譏諷道:“她如今是……藥石無醫了?”

    鴛鴦:“……”

    翡翠抿脣道:“和我們家小姐沒關係。”

    衛礪這才正色道:“當真有事?”

    “當真。”

    祝良宵一直等到太陽西斜才見着衛礪率領一隊人馬匆匆趕來,大概是鴛鴦透露了口風,他們都沒走正門進,而是走的側門。

    好在今天是沒下雨,天氣也不錯,祝良宵本來心情不錯,可惜被這塊肉給毀了。

    遠遠的她看見衛礪走了過來,便又裝出一副弱柳扶風的模樣,又把眼角擦紅了,委屈巴巴的走了過去,喚道:“衛大人。”

    衛礪看着她,眉心輕蹙,“府上何事?”

    祝良宵信手一指,一副欲語還休的樣子,“大人還是隨我來吧。”

    衛礪仍是有些將信將疑,但好歹是跟着祝良宵去了廚房,祝良宵也沒想着賣關子,進了廚房之後直接開門見山了,“去年泉州大旱,百姓易子而食,我曾……見過人肉。”

    衛礪的目光完全放在了那塊肉上,誠然而言——一個稍有經驗的人便能分辨出這並不是豬肉,只是至於是什麼肉就不得而知了?

    “你的意思是,斷定這塊肉來自人身上?祝小姐,恕本官直言,此事重大,還請慎言。”他看着祝良宵,目光裏滿是戒備和試探。

    祝良宵眼瞼微動,她倒是淡定又自然,“確定。”

    方麗麗的屍體雖然被人砍成了許多塊,但實際上並沒有丟失哪個部分,簡單來說就是——假設這塊肉真的是人肉,那麼京城裏一定同時還發生了一起命案。

    這時候祝良宵又道:“這塊肉是一直擱在地窖裏的,原本用不到,可是我今天突發奇想想喫肉,這才動了這塊肉,府裏的新廚子是個莽人,已經焯水了,還望不會影響大人辦案。”

    衛礪打量着她,接着猝不及防的伸出食指,挑起了祝良宵的下巴。

    祝良宵雙眸圓睜,衛礪則邪肆地一挑眉,“你分明知道的更多,爲何不肯直接相告?”

    祝良宵眨了眨眼睛,“我聽不懂大人在說什麼。”

    衛礪手上加重了力道,幾乎是捏着祝良宵的下巴說話,“你若是當真沒見過世面又膽小如鼠,那日又怎會說跳樓就跳?再加上你一眼便能看出這肉的來歷…你可知真正膽小如鼠的姑娘是怎樣的?”

    “她們若是發覺自己的府上出了這麼大事,早就六神無主了,哪會如你一般冷靜,你做了這麼多,不如直接告訴本官,你的目的是什麼?”

    是了,像衛礪這樣的人,又怎會輕而易舉相信他,哪怕祝良宵裝的再好,只要有一次露出馬腳,便會讓他加重心裏的懷疑。

    然而這廝明明說的是問句,卻完全不給人回答的時間,下一瞬,他停留在下巴的手往下走,直接掐住了祝良宵的脖子!

    這人果真是瘋子,在將軍府的地盤上也敢如此大不敬。

    祝良宵仍是冷冷的看着他。

    衛礪盯着她的眼睛,然後主動收了手。

    祝良宵脣邊浮起笑意,“大人確定現在要與我討論這種問題?命案當前,您卻在這裏和一個女子糾纏不清,若是讓旁人知道了,恐怕您的日子也要麻煩了,不是麼?”

    祝良宵也煩了,既然我做什麼都不對,那乾脆懶得理你,懶得和你裝了,反正咱兩一時半會不會玩完。

    和一個通曉未來的人較量,是註定要輸的。

    衛礪也不知道是惱怒還是什麼的,他鬆開手之後居然還笑了兩聲,“看來祝小姐比我想象的有趣。”

    祝良宵沒好氣地回懟道:“隨大人怎麼想。”

    衛礪便也不再顧及祝良宵,而是一揮手,暮風暮羽便上前,將那塊肉包裹起來帶走了。

    祝良宵使了個眼色,鴛鴦上前,遞給暮風一個簿子,正色道:“這是府上近三月的所有人事調動,廚房的前主廚是個叫徐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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