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良宵自然是早就把該安排的事都安排的妥妥的,而至於兇手是誰,該如何破案,那些都不是她該關心的事情。

    她可不是北鎮撫司的人,案子如何,與她無關。

    衛礪等人走後,鴛鴦問:“怎麼小姐像是對這件事毫不意外?”

    毫不意外怎麼可能,只是對於祝良宵來說,她的第一反應是如何將影響降低到最小,她也會爲那個無辜的人死而感到惋惜,但並不會影響她的判斷。

    “我記得之前遣散的時候,咱們府裏並沒有奴僕去世?”祝良宵道。

    鴛鴦點點頭:“是,奴婢和新來的許管家仔細覈對過,該走的人都是奴婢給了銀子眼看着走的,並沒有少人。”

    祝良宵垂下眼簾:“如此說來,便可以確定是府裏的下人殺了人,又分屍埋在了府裏。”

    “這個人在府裏的地位不會低,至少不是雜役小廝那一類,廚房平時把守嚴密,一般人無法靠近,既然這麼說的話,那就只有一種可能性了——是徐邪。”

    鴛鴦聽着前面的還覺得有幾分道理,可到了後面卻難免覺得有些離譜,這範圍當真這麼小?更何況徐邪……還真看不出來他會是這種人,更何況,雖然她是一心相信自己小姐的,可就這麼貿貿然的,當真能如此篤定?

    祝良宵看出她不信,於是只是笑道:“你且看吧。”

    ……

    方姨娘是在三日之後回的祝府,那天下了大雨,她整個人看起來也有幾分憔悴,方芊芊並沒有跟來。

    她看見祝良宵候在門口,依着禮數,勉強打起精神給祝良宵行了禮:“見過小姐。”

    祝良宵穿着一身金線勾勒的絳紅色百迭裙,又戴好了金絲頭面,丫鬟替她撐着傘,整個人都籠在這樣的細雨裏。

    祝良宵淡淡的望着她,問道:“可是兇手抓住了?”

    方姨娘臉上便立刻呈現出一種極爲難堪的神情,若是仔細看了就會發現她臉上還有掌印,像是被誰打了一巴掌似的。

    方姨娘嚥了口唾沫,“是抓住了…府裏也沒什麼事,我就回來了。”

    祝良宵點點頭,並沒有動作,方姨娘便以爲她是要出府,往旁邊讓了讓,準備直接進府了,鴛鴦這時候攔住了她,“姨娘,請到浮曲閣一聚。”

    方姨娘頓了頓,她看向祝良宵,可祝良宵仍是那樣冷冰冰的瞧着她,叫人看不懂心思。

    沒辦法,祝良宵是主子,方姨娘畢竟只是個姨娘,她不可能直接拒絕祝良宵,所以哪怕身體上已經相當疲憊了,還是得去浮曲閣給祝良宵伏低做小。

    ……

    祝良宵今日倒是沒有開門見山,而是派人給方姨娘看了茶,然後才說:“姨娘方纔說兇手已經抓到了,那害了你侄女的人,你可知道是誰?”

    外頭還在下雨,方姨娘心不在焉的嚥下一口熱茶,勉強道:“不知,大概就是和麗麗有了私情,然後又一時激憤,便痛下殺手了。”

    祝良宵擡了擡眉,淡淡道:“可我怎麼聽說,兇手正是那位和你們方家有些關係的徐邪呢。”

    方姨娘一怔,只覺得自腳底緩緩升起一股涼意,整個人變得蒼白,她咬着嘴脣瞪大眼睛看着祝良宵,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祝良宵也不急,只將溫熱的茶水湊近脣邊,小小酌了一口。

    半晌,方姨娘才慢慢道:“我不知道小姐說的是誰。”

    祝良宵喜歡和聰明人說話,因着只要人聰明瞭,便能省去許多事,有些話說起來也能簡單直白,但偏偏有些蠢人一定要自作聰明,自己蠢也就算了,還覺得這世上的人都和她一樣蠢。

    祝良宵扶額道:“怎麼,你忘了徐邪是誰?這個人我查過,他若不是和你們方家有些關係,怕是也進不了將軍府,姨娘應該沒這麼快忘了他吧?你若是真忘了,我也不介意讓你回憶回憶。”

    方姨娘跪在地上,裙子也被之前的雨水打溼了,莫名有幾分狼狽,她想起今天早晨在方家,原本一家子都指着她,可是錦衣衛一來,一告訴他們誰是兇手,所有人對她的態度就都變了。

    他們不再喚她一聲姑奶奶,哥哥那一堆不認識的姨娘開始指責她,說她引狼入室,若不是她爲了銀子和徐邪接觸,又爲了銀子把徐邪介紹進了將軍府,徐邪一定不會藉此機會認識更多方家的人,更不會有本錢去炫耀自己,反而害了方麗麗。

    他們認爲,真正的罪魁禍首其實是她。

    從前父親當家,她只是一個小庶女的時候,在府裏就過得不好,後來她靠着美貌和才藝,成了父親所有庶女中最出色的一個,後來纔有機會進入將軍府揚眉吐氣。

    在將軍府的這些日子確實是過得太好了些,主君天高皇帝遠,上無主母,下無幼子,偌大的一個將軍府只由她一個人把持着,幾百號下人聽她指揮,更遑論逢年過節時,京城其他大戶人家流水一樣的禮品送來,她難免迷失其中。

    可她怎麼也沒有想到,會因爲區區一個廚子,家裏的態度讓她的心徹底冷了下來,她對家裏那麼多幫襯,他們看不到嗎?其實她和徐邪的接觸也並不多,他給了她銀子,讓自己買通關係進將軍府做事,僅此而已。

    她擡眼看向祝良宵,忍住心裏的苦澀,問道:“小姐怎麼會知道兇手是徐邪的?”

    祝良宵垂下眼簾:“這案子的事,旁的人不知道,將軍府不可能不知道。”

    “你以爲將軍府是什麼地方?百年基業,難不成你真的以爲全被你一個人攥在手裏了?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多着呢,這京城裏大大小小的事,無論是朝堂紛爭還是內扎傾軋,只要將軍府想要,便都可以看到。”祝良宵放下茶杯,明明是在陳述事實而已,卻無端多了幾分嘲諷的意思。

    方姨娘繃着臉,祝良宵覺得她此時此刻應該是有幾分無奈的。

    “我今日同你說這些話,是想提醒你幾句,孃家雖好,可若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可就得不償失了,你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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