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良宵心想重華太子這一世重新出山,這顯而易見是一個改變,上輩子的時候,奪嫡之爭主要是端王和辰王,辰王是個廢物點心但是深得崇文帝喜愛,而端王則是手腕了得,可惜不得崇文帝喜歡。
根據局勢來看,上輩子最後成功榮登寶座的應該是端王,但這輩子就不一樣了,太子出來了——如果說端王和辰王是一個對照組,那麼太子就不一樣了,太子是性情敦厚,很得民義,可是崇文帝不喜歡,但是雖然如此,相比起端王,崇文帝應該更喜歡太子。
因爲太子是先皇后所出,崇文帝和先皇后是少年夫妻,當年先皇后病逝,崇文帝爲此傷心難過了好一段時間,但後來不知怎麼的,就不許有人再提先皇后的事,並且火速娶了新皇后。
這裏頭應該是有些蹊蹺的。
沒過多久,祝良宵便看見了傳說中的重華太子——其實上輩子的時候,她根本沒見過重華太子,只知道這位是個玉樹臨風,君子端方的人物,因爲不得陛下寵愛才被關在東宮。
那白衣男子自小徑處走來,長髮未束,只斜插了一根白玉簪,一隻手十分隨意的拿着一柄摺扇,十指修長,骨節分明,他今日身上的穿戴,怕是連京城中普通世家少爺還不如,簡直可以用樸素二字來形容了。
但哪怕是這樣,這人的氣度還是分毫不損,明眸如月,長眉似山,端的是清俊雅和,那是一種不同於衛礪、不同於辰王的好看,他不像是一個站在權利中心的皇子,更像是那種雲遊天下的名士。
“顧某今日,唐突各位了。”重華拱手抱拳。
在場女客們先前是驚慌,但現在真見了重華本人,怕是有一大半都沉醉於他的美貌之中了,這人清俊有禮,被他看上幾眼,鮮少有姑娘不心動的,再說了,人家現在都被放出來了,指不定陛下就是想重新立太子呢?
辰王靠不住,端王陛下又不喜歡,兩相比較之下,說不定就想起了更好的太子。
祝良宵垂下眼,重華說自己是顧某,那就是他現在還未恢復身份,包括剛纔柔妃也是喚他重華,而不是太子,陛下只是將他放出來,但沒有恢復身份,也沒有另外給他封王。
她想了想,如果自己是陛下的話,看見辰王和端王爲了奪嫡明爭暗鬥,而自己年事已高,恐怕不能做到完全掣肘,那麼這個時候,就可以在他們之中安插一個更強勁的對手——重華。
重華的能力毋庸置疑,他的身份又那麼敏感,如果把他放在辰王和端王之間,造成一個三足鼎立的效果,那麼這場奪嫡之爭宣告結束的日子必定就會往後延。
只是……祝良宵不明白崇文帝爲什麼要這麼做,如果他心中早已有了人選的話,那爲什麼不現在就展現出偏好來?他屬意辰王,可他偏偏就看着辰王一事無成,之前交給辰王的幾件事,除了雲州疫情之外,其他的都辦砸了,崇文帝爲什麼不先請老師教導教導,好好約束一番,再出來歷練呢?
重華來了之後,現場的氣氛很快活躍起來,畢竟他長得實在是太好,而且陛下已經把他放出來了,或許家族還是持觀望態度,但是有些閨秀本人卻是按捺不住,迫不及待的要展示自己。
這賞花宴本來就是準備了讓各位閨秀們展示自己的,地方也寬敞,這和祝良宵沒什麼關係,她就當看個免費的才藝表演了,這些京城閨秀們到了這裏來大多數是有備而來,接連有好幾個閨秀展示了自己,竟沒一個差的。
就在這時,坐在首位的徐芳霏卻是也站了起來,這倒是讓祝良宵沒有想到,這位徐家大小姐給她的影響一直都是淡淡的,是個極冷又極周到的人,她像個完美的大家閨秀,笑不露齒,琴棋書畫樣樣皆通,但她這個人是冷的。
她沒有關係好的結交姐妹,和誰的關係都不錯,但都稱不上知心二字,這種場合,按理來說她應該端坐不動,不冒尖出頭,若當真被人點到了名字,纔會站出來,然後驚豔四座的那種。
這次她居然主動站出來了。
看見徐芳霏站起來,在場的衆多閨秀們也是有些意外,都竊竊私語起來,徐芳霏衝着柔妃盈盈行禮,“煩請娘娘喚人爲臣女取紙筆來。”
須臾,紙筆畫架就擺了上來,徐芳霏從席中出列,對着柔妃娘娘、重華依次行禮,方走到畫架前坐下,懸腕提筆。
看她畫畫確實是一種享受,在場衆人不知不覺靜了下來,有人按捺不住想看看她的畫,走上前圍觀她運筆,只見隨着她低眉垂目、手腕高懸之間,紙上漸漸出現了許多景象。
一幅畫,她畫了四時景色,春日海棠、夏日新柳、秋天十里桂子,冬日臘梅寒霜。
竟是半分不顯突兀。
“極好。”重華開口道。
徐芳霏放下筆,還是那麼落落大方的模樣:“臣女獻醜了。”
祝良宵也去湊熱鬧瞧了一眼,只覺得這畫確實很好,但是有多好,她形容不出來,反正就是她絕對畫不出來的那種,不過有點意思的是,她看見在不爲人知的角落,表面上大大方方從不出錯的徐芳霏,居然有些手抖。
是畫畫累了?不可能,她這種從小就練出來的技藝,不可能畫一幅畫就手抖,那就是太激動了,這激動絕對不可能是來源於柔妃,那麼再結合一下她今日突然的冒尖出挑……祝良宵看了看徐芳霏,又看了看重華,心裏冒出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衆人對這幅畫讚不絕口,宮人將畫搬到了那邊屏風,那邊男客們看了,也是嘖嘖稱奇,有那性情大方一點的,直接拱手對徐芳霏道:“京城竟有如此才女,小生今日得見,是小生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