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人是用融化的糖做的，溫度不低。即使只是握着杆子，也能察覺到那份暖熱。
蘇蒔吸了吸鼻子，有點想哭。
記憶中的上一個糖人，是五歲時外婆送給她的。五歲之後……就再也沒有人關心，她喜歡的到底是糖人，還是什麼別的東西了。
而這個糖人，是她這輩子所收到的第二個。
蘇蒔擡頭看向傅默淵，脣語認真：“公子，謝謝您。”
傅默淵咳嗽一聲，神色略不自然：“謝什麼。”頓了頓，又忍不住輕嗤，“我賞你珠寶你不說謝，如今倒是說了謝。真是可笑。”
蘇蒔沒理會傅默淵的冷言冷語，低頭珍惜地撫摸着那個糖人，捨不得喫。
傅默淵瞥了她一眼，姿態冷漠地轉身，帶着衆人來到一間酒樓裏。
酒樓二樓雅間裏，坐着一個人。那人溫文爾雅，面如冠玉，不是谷良俊是誰。
蘇蒔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脣語：“穀神醫？”
谷良俊含笑點頭：“蘇常在。”
蘇蒔趕緊點頭。她隨即擡起頭，不解地看向傅默淵，不明白他爲何會帶自己來看谷良俊。
傅默淵冷冷地道：“關門。”
薛九功連忙把門關上，自己也很知趣地出去了。
傅默淵看向谷良俊：“穀神醫，今日有勞你過來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谷良俊微微一笑，衝傅默淵微微躬身，“皇上肯讓在下來到這裏，在下感激不盡。”
傅默淵微微頷首，姿態略有幾分冷淡：“穀神醫坐。”
谷良俊坐下，又微笑看向蘇蒔：“蘇姑娘也坐。”
蘇蒔趕緊點點頭，就要坐下。然而她還沒來得及坐，就被傅默淵一把抓住了手腕。
傅默淵微慍，擰眉看着蘇蒔：“朕還未叫你坐。”這女人，倒是敢公然無視他的意見。
蘇蒔嚇了一跳，趕緊訕訕地點頭，表示自己不坐了。
谷良俊皺了皺眉，卻也不好多說什麼，只能道：“這次在下肯來到這裏，也不止是因爲皇上傳召的緣故。”
傅默淵嗯了一聲，神色淡漠：“老神醫一向有自己的想法和風骨。你身爲他的弟子，會這樣想也不奇怪。”
谷良俊微笑：“原是如此。其實，皇上身上的毒……”
說着說着，他停頓了下，往蘇蒔身上看了一眼。
傅默淵道：“她沒什麼不能聽的。”
“是麼。”谷良俊挑了挑眉，略有些詫異地頷首，“既然如此，那在下就繼續說了。——皇上身上的蠱毒，草民已經草擬出了一個解毒藥方。只是這藥方所需的一些藥材有些稀奇，還得皇上派人找尋纔行。”
傅默淵嗯了一聲，眼也不眨地道：“那倒也沒什麼難的，讓人找就是了。”
“對皇上來說，這自然不算是難事。”谷良俊微微點頭，想了想，又道，“只是，皇上還是需要多多注意一些纔行。家師曾說，皇上身邊強敵環伺。還望皇上平日裏多多保重自身。”
傅默淵淡淡頷首：“替朕多謝令師。”
蘇蒔茫然地看看谷良俊，又看了看傅默淵。這兩個人說話像打啞謎一樣，她壓根就聽不懂。唯一能聽懂的一件事，彷彿就是……傅默淵中了毒？
可是，傅默淵他是九五之尊啊。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給這個暴君下毒？
蘇蒔正琢磨着。
忽然，她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蘇蒔嚇了一跳，迅速回過頭。
傅默淵沒好氣地道：“怎麼出神了？”
“皇上。”蘇蒔趕緊起身行禮，爲自己告罪，“嬪妾不是故意的。”
傅默淵蹙眉：“行了，你起來就是。朕並未責怪於你。”
蘇蒔鬆了口氣，站起身來：“嬪妾只是不由自主想到一些旁的事情，便忍不住走神了。”
“是麼。”傅默淵看了她片刻，笑了，“到底是想到了別的，還是聽見什麼祕密，怕了？”
蘇蒔嚇了一跳：“皇上？”
傅默淵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蘇蒔嚇得發抖，不知如何是好。
良久良久。
傅默淵終於擡手，輕輕撫摸一下蘇蒔的脖子：“蘇常在。不要在朕面前說謊，嗯？”
傅默淵語氣無比詭異。蘇蒔聽得背後發毛，連連點頭：“是，嬪妾知道了。”
“很好。”傅默淵哼了一聲，站起身來，“回宮。”
幸好他沒跟自己計較。蘇蒔鬆了口氣，趕緊跟着傅默淵一起，往回宮路上走去。
雖說她一直死死捏着那糖人，不肯放手。但那糖人終究還是耐不住酒樓裏炭盆的火氣，化了。
傅默淵看着那糖人就忍不住嫌棄：“還不丟了，拿着那麼醜的東西做什麼。”
蘇蒔愣了下。回過神，連忙鄭重其事地搖頭，順便把糖人護在懷裏。
傅默淵看得眉頭抽搐了下。她這般做，倒也不怕把衣服弄髒了：“蘇蒔！”
“皇……不，公子。”蘇蒔脣瓣囁喏了下，小心翼翼看着他，“這是我的寶物，我不想丟。”
“寶物？”傅默淵怔然。
“對，就是寶物。”蘇蒔用力點了點頭，小臉上滿是決心，“好不容易有人送了我這樣的東西，我是絕對不會隨意將它丟下的！”
傅默淵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許久。良久良久，他冷哼一聲：“隨便你。”
說罷，傅默淵繼續大步往前走去。只是不知爲何，他的腳步比起方纔的陰沉，似乎輕快了些。
……
清從殿裏，一個小太監輕輕推了推阿筠的肩膀：“阿筠姐姐。”
阿筠正睡着，忽然就被驚醒了。她警惕地坐起身來：“是誰？”
小太監賠笑：“姐姐，是我。”
“是你啊。”阿筠皺了皺眉，“我認得你，你是在外頭伺候的小林子……你是什麼時候來的？”
小林子低頭回答：“我也是聽了內務府的話纔來的。內務府的人說，皇上有令，讓他們拿東西賞給小主。”
“是嗎。”這段時間傅默淵的賞賜不少，聞言，阿筠也並未疑心，“是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