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闊的大地上,八千座城的城牆被推倒,一條條道路延伸而出,穿過密林山川,跨過峽谷江河,將這諸多的城市連成一片。
更多的道路還在修建,它們如同九州大地上的血管,運輸着海量的人員和物資。
沒有了妖獸的威脅,人族的活動範圍在迅速的擴大,昔日無人的地區,也漸漸有了人煙。
九州東部,華亭東站。
客運司機張大軍坐在車裏抽菸。
機載無線電裏,播放着女主持人軟軟糯糯的聲音。
“長夜漫漫,《深夜蜜語》節目已經陪伴了你三十分鐘,在接下來的兩個小時裏,小雅將繼續伴隨你的左右。”
張大軍吐出口煙,嘖嘖道,“這妞兒的聲音真特麼馬叉蟲,要是弄到牀上,絕對能浪到飛起。”
作爲一個資深的夜班司機,張大軍對這些深夜聊騷的電臺熟悉的很,甚至還在網上搜了那些女主持人的照片,存在手機裏,沒人的時候,一邊看着她們的照片,一邊聽着聊騷,一邊練習男人的傳統手藝。
“師傅,還有多久發車?”後座有乘客忍不住問。
張大軍頭也不回,“再等等。”
“等啥啊,都半夜十一點了,沒人了。”
“我還趕着回城裏睡覺呢。”
乘客們在抱怨。
張大軍看了看後視鏡,改裝過的三十六座的客運車裏,只有稀稀拉拉十來個乘客。
本想着再等等,多撿一兩個乘客的,但看到乘客裏的那個有臂章的老哥也臉色不善,頓時就沒了脾氣。
爲了和常人區分開來,華亭城的返祖者們通常都會戴着臂章,一條槓是一階返祖者,兩條槓是二階返祖者。
這老哥就是兩條槓。
惹不起惹不起。
張大軍踩下剎車,一擰鑰匙,排氣管砰砰地噴出幾股黑煙,老客車也跟着發動機抖起來。
車燈亮的時候,忽然照到一個人影,給張大軍嚇了一跳。
“這傢伙啥時候出現的,咋剛纔沒看見呢?”
張大軍心裏疑惑,卻還是把腦袋探出車窗問,“小夥子走不走?”
是個年輕人,戴着帽子,帽檐很低,只能看到下半張臉。
很白,就像月光一樣。
那人沒有說話,只是往這邊走,腳下發出清脆的噠噠聲。
張大軍伸長脖子看去,卻見這人的腳上的鞋子有些奇怪,造型和人字拖差不多,但材質是木頭的,下面還嵌着兩塊橫着的木條兒。
“不硌得慌麼?”張大軍忍不住吐槽,“現在的年輕人……”
那人上了車,站在門口看向車裏。
車內百無聊賴的乘客們,也都看了過來,緊接着,身子都是微微一僵。
那人的視線落在戴着臂章的二階返祖者身上,只停留了片刻就移開,隨便找了個座位坐下。
“走了啊!”
張大軍關上車門,啓動車子,離開客運站,駛上了才通車沒多久的公路。
沒有了妖獸的威脅後,華亭在周圍展開了大規模的基建,光是小鎮,就新建了十多個。
這趟班車的目的地是新塘鎮,夜晚路上沒多少車,只需個把小時就能到達。
客車離開城區後,沒有了路燈,道路兩旁的樹影快速後退。
廣播裏又有聽衆打了電話進來,一上來就開地圖炮,“你們女人真噁心!”
女主持人小雅每天晚上都能見識到各種各樣的人,也不惱,耐心問道,“這位朋友,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和我聊聊吧。”
打電話的人邊罵邊說,過得兩三分鐘,張大軍才聽明白,頓時樂呵了。
原來是這哥們兒的老婆出軌了一個地府的陰差,他要離婚,讓老婆淨身出戶。
鬧到法院,法官說出軌的對象不是人,沒有違反法律和公序良俗,所以要離婚可以,但財產各分一半。
“被鬼綠了啊。”
張大軍忍不住笑了出來,電臺的聲音很大,後面的乘客也能聽到,但他沒有聽到任何聲音。
“都不覺得好笑麼?”張大軍疑惑的擡頭,瞥了一眼後視鏡,發現車裏的情況有些不對。
這些乘客都睜着眼睛,視線彷彿沒有焦距一樣,很渙散,很空洞,而且他們嘴角,都掛着一抹詭異的笑容。
這詭異的一幕,讓張大軍打了個擺子。
“又撞鬼了?”他轉動方向盤,一腳剎車,將車停在路邊,熟練地摸出手機,給城隍廟打電話。
“大軍,長夜漫漫,小雅來陪你啊。”
女主持人的聲音響起,卻不是從車載電臺裏傳出,而是直接在身旁響起。
張大軍轉頭看去,就見一個戴着黑邊框眼鏡的美女站在旁邊,白襯衫的鈕釦幾乎要被撐爆,小腰沒有絲毫贅肉,包臀裙鼓囊囊的,下面是穿着黑絲的大長腿。
“小,小雅,咯咯……”張大軍着了魔一樣,喉嚨裏含混不清的聲音。
叫做小雅的女人嫵媚一笑,取下張大軍的手機,坐在他腿上,捧着他的臉,吻了上去。
張大軍眼神漸漸渙散,嘴角勾勒出和乘客們一模一樣的詭異微笑。
車裏,那個穿着木屐的男子擡起了頭。
過得一陣,客車再次啓動,調轉了方向,往回駛去。
華亭城隍廟中飛出一道陰炁,落入城主府。
下一刻,刺耳的警報聲,破開了夜的寧靜。
一道身影,從城主府中飛出,落在入城的公路上。
緊接着,上千道人影,從城中各處飛出,向着這邊匯聚而來。
只過了幾分鐘,華亭城的返祖者盡數到齊。
城主樑弘毅看着遠處的車燈,微微皺眉,“附近的妖獸都已伏誅,是東海哪個不開眼的海妖上來了?”
一旁的城隍神色凝重,“八鬼陰魂陣檢測到了四階能量波動,但不是妖氣。”
梁弘毅微怔,“不是妖,那就是人了,又是從東海那邊過來的。”
他雙眼微眯,閃過一抹兇光,“東瀛的傢伙,終於坐不住了麼?”
說話間,那輛客車越來越近,在距離梁弘毅五十米的地方停下。
車門打開,有人下了車,一步步往前走去。
梁弘毅朗聲道,“來者何人?”
那人駐足,緩緩擡頭,帽檐下,露出一隻紅色眼睛。
紅眼之中有一個黑圈,黑圈下方綴着一枚如同逗號的黑色勾玉。?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