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HP 卑鄙的我 >第36章 第 36 章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快要中午了,我的牀邊多放了一個薰着魔藥的小火爐,它散發出一種有點苦卻清而溫沉的香味,這個味道讓我睡得還不錯。

    我閉着眼睛鞠了一捧水,撲在臉上,寒冬的溫度一下子讓我清醒過來,然後我打着哈欠,給自己用了個清理一新。

    斯內普在樓下大廳的書桌旁翻閱資料,時不時往一個深灰的羊皮本上記錄些什麼,我探頭去看,果然一個詞也理解不了。

    但是他的字寫的很好看,不同於卡卡洛夫,那是一種鋒利的、帶棱角的、行雲流水的字體,模仿起來難度十分大。

    不過練一練也不是不行。

    我看着他的筆畫動作,在半空中虛虛地劃了兩下,斯內普垂着眼睛看我一眼,然後把桌子上的一份三明治推向我的方向,再迅速地收起資料和筆記。

    他說:“喫完之後,我會送你會霍格沃茨。”

    我咬了一口三明治,含混地說:“我還有事情沒做完。”

    斯內普皺着眉頭看我:“賽斯利亞,你本就已經在不該出校的時間出校,在撞上院長之後仍然想接着違反校規?”

    我也皺着眉頭,小心翼翼地把生番茄挑出來,扔到一邊:“鄧布利多給了我一張沒有時間限制的假條……而且院長這個身份嚇嚇伊莎還可以,我就算了,我又不是斯萊特林的學生。”

    斯內普沉默了一下,他用一種平靜無波的語氣說:“你已經決定好了嗎?”

    我把生菜也挑到一邊:“所以你要陪我一起去嗎?”

    斯內普看起來又有點忍着脾氣,在某些方面我確實每一句話都能說到他的心坎上,以至於他的倒掛金鐘總是卡在喉嚨。

    斯內普冷冷地說:“賽斯利亞小姐有何貴幹?”

    我七挑八撿地,總算把那個三明治喫完,然後我做出一個無辜而誠懇的表情:“你願意陪我去見見我家人留給我的東西嗎?就在古靈閣。”

    斯內普的表情再次變成那種難以言喻的複雜,在片刻沉默後他嘆了一口氣,抓住了我的手:“抓緊。”

    誠然我永遠也不會喜歡非主動的幻影移形,但如果帶着我的人是斯內普,那麼當我沒說過。

    對角巷永遠人聲鼎沸。

    麗痕書店新到了一批關於武術魔法入門的書,送給伊莎會很合適,而新的銅製坩堝會很適合一學期能打碎八個的克萊,摩金夫人的長袍店新來了一種閃閃發光的布料,它被做成蝴蝶結展示出來,我想安吉娜一定會喜歡。

    對角巷這幾天新開了一家糖果店,滿街都是甜香的味道,我停下腳步,笑着問斯內普能不能給我一些時間,讓我去買一點巧克力。

    於是斯內普面無表情地等在店門口。

    我走過一個貨架,在牛奶口味和薄荷口味間稍作猶豫,然後站在原地,再沒有動作。

    我忽然後悔了,我覺得我還沒有準備好,我不想去古靈閣了,我不敢去。

    我已經遲到一年,卻仍不敢面對他們。

    我不太清楚我在糖果店裏呆了多久,直到我聽見斯內普叫我的名字,我看見他站在我面前,蹙着眉頭看我。

    我的身體比我的神經反應更快。

    我……幻影移形了,就在他面前。

    比對角巷更熟悉的翻倒巷。

    我站在一間陰森破敗的酒吧門前,自己都哭笑不得,我怎麼會有這麼強烈的反應,斯內普一定覺得我的瘋病更加嚴重。

    我苦笑着嘆了一口氣,揉揉眉心,我知道的,我離不開酒。

    這件酒吧里人不算多,但慣例的亂糟糟鬧哄哄,櫃檯前坐着一個佝僂的年老女巫,她手裏端着一盆浸泡着人指甲的酒。

    ……梅林,真倒胃口。

    我匆匆地要了一瓶罐裝的橘子酒,打算離開,但是角落裏的一場騷動吸引了我。

    有一個滿身傷疤,看起來無比邋遢的年輕男人,顯然是醉酒嚴重,他跳上桌子,高舉着一條項鍊,鬼哭狼嚎地將它押上賭桌。

    藍色的鷹形鉑金嵌坦桑石項鍊,和我送給安維爾的胸針一模一樣,如果我沒記錯,獵鷹的翅膀下藏着一個小小的S。

    S,賽斯利亞。

    我快步推開人潮,站到那張賭桌旁,將我的籌碼摜在賭桌上。

    我聲音嘶啞地說:“我的籌碼是,妖精的銀刀。”

    斯內普找到我的時候,我坐在酒吧的房檐上,兩條腿在半空中飄飄蕩蕩,右手把銀刀虛虛地夾在指間。

    好像銀刀和我隨時都要墜下。

    坦桑石在昏暗的天色下沒能閃爍,它湛藍得就像一顆天空的眼淚,這顆眼淚曾被貯藏在賽斯利亞的城堡裏,它已經銷聲匿跡了七年。

    我沒有料到,今日我本該徹醉的時候,卻與它重逢。

    就好像一場亂了套的鬧劇……這滴眼淚在七年後回到了賽斯利亞的手心。

    它本不應該。

    我坐在高牆上,握着昂貴的珠寶和最鋒利的刀,袖口沾了一點橘子酒和血跡,斯內普沉默地擡頭看我。

    良久,他對我說:“過來,多洛塔。”

    我這個時候才把我麻木的視線移到他身上,我聽見我小聲而痛楚的詰問——

    “七年前……在賽斯利亞的城堡,究竟發生了什麼?”

    沒有回答,沒人能回答,知道真相的故人都被永遠地留在了城堡裏,當年我沒能趕上輪船,有些事情就再也不可知。

    我跳下高牆,腳步踉蹌地走向古靈閣,痛苦反而催生出無可畏懼的勇氣,我想去見見……我已經遲到了一年的,他們留給我的愛。

    斯內普沉默地抓住了我的手。

    我能憑藉身份打開所有賽斯利亞在古靈閣的寶庫,但這個寶庫是特殊的,只有在我十七歲之後才能被它認可,將它打開。

    這個寶庫在我出生時就已經被佈置,後來每一年的生日都會被我的父母親族塞入一些東西,它本該一直被充盈直到我十七歲的成人禮,再在衆人的歡呼下被贈予我……但在我十一歲那年,所有愛意戛然而止,能打開它的人再也來不了古靈閣,我困在德姆斯特朗直到骨骼拔節,長成他們認不出來的模樣。

    即使成年,我不敢來到這裏。

    我爲我的卑劣而惶恐,我不敢面對他們真切的愛意。

    古靈閣的妖精帶着我們在蜿蜒曲折的甬道中間行駛,穿過地下湖、鐘乳石、瀑布和龍的守衛,來到第712號寶庫的門前。

    妖精用一個叮噹片打開了寶庫的石門,柔和的螢火在我眼前,如天光乍破。

    我茫然地邁動關節,多年未見的愛洶涌地淹沒了我,我在山中湖冰冷得足以溺斃的水中都從未如此窒息。

    他們愛我——我真切地感受到這種柔和而怒放的愛意,在這方天地的每一束微光裏。

    父親給我留下無數書籍、珍貴的大師手札和他每年都要寫的長信;母親每年都會放入新的飾品以及她新編寫的食譜,姨媽爲我做了好多漂亮的衣服,身量數據大概來自於我的母親,她們都認爲我會和她長得無比相似,爺爺給我留下了精緻的利刃與玫瑰,它們在暗無天日的地方怒放了快十八年。

    ……甚至沒長我幾歲的表兄,他給我留下了一本他手寫的蛇語書,那上面每一個字都是稚嫩而溫柔的,他寫下這本書的時候比我現在還小。

    我在這裏與我的所有故人隔空相見,可他們如今在哪裏?

    在冰冷刺骨的海水中,在搖搖欲墜的孤島上,在早已熄滅的壁爐旁……他們不在我的身邊。

    他們怎麼能不在我的身邊?他們怎麼能忍受我在痛楚裏咬牙切齒?他們怎麼會冷眼旁觀我在風雪中受盡折磨、被世事銷骨燒魂?

    他們本該就在這裏,他們本該看着我長大、長成他們希望的樣子,我的每一個年歲節點都該有他們參與,他們要歡呼着在煙火下送我一捧新生的花……他們……能不能猜到我如今卑鄙無恥、品行低劣,與他們所期待的完全不同。

    而我又應當以何面目面對這種沉甸甸的愛意?

    故人皆無,我亦是新鬼。

    我跪在地上,明明天地無風聲,卻聽見撕心嚎啕。

    再痛楚到極致,可流不出淚,只能流血。

    直到血把我的心跳生生澆滅,我才知道——

    原不是天地嚎啕,是我嚎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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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小彩蛋,古靈閣711號寶庫是小天狼星的,713號寶庫是鄧布利多的(就是放魔法石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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