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很小的時候就相識,知慕少艾,在脫下德姆斯特朗的校服之後就穿上了西裝與婚紗。他們的婚禮在賽斯利亞城堡舉辦,煙花與玫瑰共同盛開了七日七夜。
中世紀的彩繪窗、綴滿鑽石的裙襬、珍珠鋪出的長廊,漂亮的新娘和英俊的新郎在萬人祝福下交換親吻,這一場爲人津津樂道的浪漫,足以百世流芳。
兩年後,我出生在一場盛大的朝霞之中。
而我的爺爺,當時賽斯利亞的家主,爲我取名爲多洛塔·芙羅拉·賽斯利亞。
他們的愛情永遠都是清澈的。
有爭吵,有親吻,有用心準備的紀念日慶祝,有緊緊相擁的歸來和遠行,他們永遠都處於熱戀之中,看向彼此的眼睛從來雀躍生動,那裏面明晃晃地寫着:我愛你。
是我一生也無法企及的深情。
我繼承了他們的樣貌,卻沒有繼承他們乾淨的愛。
我說不出一句乾淨的,不爲別事只爲愛情的“我愛你”。
日光傾覆在這個小小的臥房中,他們溫柔地爲我擦乾眼淚,我懦弱地牽緊他們的手,然後穿過走廊、路過懸窗、路過花園,站到賽斯利亞城堡的大廳中。
盛大的歡呼聲與祝福聲簇擁着我,我故作大方坦然地微笑着,卻又緊緊地抓着父母的手不肯鬆開。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還是那個躲在他們身後的年紀。
爺爺穿着盛裝出現,他像我記憶裏一樣嚴肅卻令人安心,然後他像父親一樣,笑着摸了摸我的頭。
我小聲地對他說:“我愛你。”
“我也愛你。”他眉心的皺紋舒展開,少見地笑了一下,“多洛塔,你現在是個大姑娘了。”
“你是我的驕傲,多洛塔。”他在衆目睽睽之下遞給我一個點綴紅黑色絲絨與鉑金的白山楊木盒,“你也是你父母的驕傲。”
我閉了閉眼睛,鬆開父母的手,雙手接過那個盒子:“我這些年,其實……”
他蒼老的手握住我的手,俯下一點身子引領我看宴會廳中的衆人:“我們都愛你。”
我看見那麼多熟稔的面孔,我的表哥、我的叔父、我的姨媽一家和我的父母,她們在人羣中。
亮堂堂的燈光照耀着我。
好像我在德姆斯特朗平平安安地長到了十八歲,有些事情從沒有發生,深刻的愛意從沒有斷絕。
我垂下眼睛,收斂所有痛楚的情緒。
然後我笑着撲向他們,擁抱親吻每一個人。
在我從未設想過的瑰麗春日,歌者在玫瑰的懷抱中吟唱雋永的歌,美酒與流淌的珍珠輝映,摻雜於琉璃酒杯中。
我愛你。
“生日快樂,多洛塔。”
我聽到一個風吹過一樣的聲音,尾調落下時我剛好親吻完最後一個人。
轉身的時候,我看見一身金色禮服的索菲·萊恩斯。
她與我記憶中完全不同,她溫柔地看着我,祝福我,沒有拿着她那根深黑色的魔杖,沒有穿着她黑漆漆的陰鬱長袍。
“老實說,我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你,萊恩斯校長。”我笑着向她伸出手,擁抱了一下她。
她看起來有點困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知道的。”我親吻她的側臉,“你同樣是我的生命。”
索菲·萊恩斯現在就像一個普通的貴婦人:“我想你或許認錯人了……”
“當然沒有。”我看着她漂亮深刻的黑眼睛,“我只是很清醒。”
話音落下,周遭一下子沉默下來。
索菲·萊恩斯在一瞬之間變成那副我熟悉的模樣。她冰冷的黑眼睛凝視着我,不發一言。
一切開始潰散消失,我笑着衝消失的每一個人招手。
最後,我輕聲地朝已經空空蕩蕩的前路說:“我要一個人回去啦。”
“祝我一路順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