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搖了搖頭。
這個反應不知道觸動了我哪根瘋兮兮的神經，我笑得彎下腰，像剛從隔壁精神病院逃出來的小瘋子。
斯內普皺着眉頭看我：“你最好去休息一下，你現在的狀態其實非常不好。”
我揉了一把臉，伸了個懶腰，然後踉踉蹌蹌地撲到斯內普身上，神色挑釁而流氓。
他的眉頭更加皺起來，顯然我的骨骼其實不太適合這樣不知輕重地跑動——但我笑着喝了一大口橘子汽水，然後惡趣味地抓着他的下巴，去親吻他的嘴脣。
我熱衷於在一定範圍內的逼迫和壓抑，我很高興我能打破一個人的原則，我擅長曖昧地侵犯該屬於我的領地，他以後每喝一口橘子汽水，都會想起我的親吻。
就像含着一口血一樣鹹澀。
他皺着眉頭品嚐到橘子汽水的甜味，喉結慌亂地滾動一下，我擡起一點頭，與他鼻尖相抵、然後輕/咬與舔/舐他薄而鋒利的，總是帶着嘲諷的嘴脣。
我捏着他下巴的手適時鬆開，又不懷好意地摸上他的喉結——總是被黑袍子最上面一粒釦子掩蓋的喉結，但很遺憾，他的外袍現在正披在我身上。
他抓着我作亂的手，又動作溫和地把還沒長好骨頭的手握在他的手裏。
然後他垂着眼睛，朝我俯身，神色沉默地繼續一個橘子汽水味道的吻。
我在四起的大霧中，姿態張牙舞爪地企圖佔有，他沉默地迴應，沉默地垂着眼睛——我承認我在親吻中有一點分心，我甚至有些好笑的想……
這真像是我求愛不能，正在逼良爲娼。
那□□霞來臨之前，我回到了病房——說實話，倫敦作爲霧都，它的星星實在沒有什麼好看。
我也希望，所有的謊言，都被落定在朝霞之前，撒謊的人吞下一千根針，在天亮後乾乾淨淨地愛你。
第二天，安吉娜和伊莎接着幫我處理兩方魔法部的亂局，斯內普處理堆積了這些天的麻煩，而我睡了一整天，幾乎太陽落山時才撐着腦袋醒來。
拉着窗簾的病房空蕩而黑暗，我睜着眼睛，無聲地躺了一會兒。
然後我偷偷溜到了安維爾的病房門前。
我沉默着，沒有敲門，大概站了有一點時間，新生的骨骼痠軟墜痛，幾乎支撐不住身體，我要扶着牆才能勉強站穩。
我思緒混亂地，聽着走廊上風聲寂寂，神情麻木而漠然。
在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金色的夕陽潑在我身後，晚風變得惶恐而晦暗，像在催促我離開。
“就這樣吧。”我對自己說。
在我轉身離去的前一瞬，病房的房門打開了。
神情憔悴，眼睛通紅的西妮·德拉庫爾與我面對面，我看着她的神情逐漸從驚訝變得面無表情。
“請你離開。”她輕聲說。
我低下頭，沉默不語地後退了一步，在原地頓了頓。
最終，我只能小聲的說：“抱歉。”
“……多洛塔？”病房裏傳來一個遲疑的聲音，我反應了好一會才認出那是聲音低沉嘶啞的安維爾。
安維爾語氣溫和地說：“讓她進來吧，西妮，我想和她單獨談談。”
西妮滿眼淚水地回頭看他，最終閉了閉眼，哽咽着離開房間。
我走進去，關上了門。
安維爾的眼睛纏着一層層的繃帶，他坐在病牀上，夕陽從另一端的窗戶灑入，在他身上柔軟地附庸。
“如果沒有意外，這可能是我們最後一次以朋友的身份見面了。”
我啞口無言，最終頓了頓，只能低聲說着無用的抱歉。
“不用抱歉，”安維爾笑笑，“你在蛇怪的獠牙下將我撿了回來，這本身就已經是奇蹟之一。
“雖然過程血腥不可贅述，但我們至少都能活着。”
我站在原地，用一雙殘酷的淺色瞳仁去看着他纏滿繃帶的眼睛，想起去年勇士選拔後的第一個週末，在三把掃帚酒吧，他喝了一杯黃油啤酒，綠眼睛亮晶晶的，像我未曾見過的深海與森林。
那麼漂亮的眼睛，以後再也不會有。
我嘶啞着聲音說：“我很抱歉。”
“但是我不希望我們再做朋友了。”他的語氣依然溫柔平和，“我理解你，所以我希望你也能理解我。”
“我今後要面對的，是昏暗且阻礙重重的一生，我的意氣風發到此戛然而止，折戟沉沙的不只是這一雙眼睛，還有隨之而來的夢想和我尚且年少的靈魂。”
他說到這裏，輕笑了一聲：“你可能不記得，我也是三強爭霸賽的勇士之一，來自霍格沃茨。”
“我沒有遺忘過。”
“其實這也不太重要。”他接着說，“你知道的，我出生在一個麻瓜家庭，從小我就知道自己與衆不同，可是沒有人能理解我，我就像一個孤僻的小怪物。
“直到我十一歲那年，貓頭鷹送來了霍格沃茨的錄取通知書。
“我在魔法世界得到了從未有過的認可，我瘋了一樣地熱愛這個世界，因爲我生命的意義就在其中。
“我從小時候起就是一個聰明人，我不太在意同齡的小孩到底願不願意和我玩，在霍格沃茨我也只是與衆人友善、從未熱切——你不覺得好笑嗎？在黑湖比賽中，我要解救的珍寶居然是認識了很久，但二十天前才熟絡起來的克萊·弗朗恩。
“我在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覺得我們是同類。
“在一層虛僞的外殼下，你也是個孤僻的怪物。”
他撐着腦袋，似乎被自己的陳述逗笑，帶着笑意說了一聲：“大家都是怪物，不難互相理解。”
“而我這個怪物，”他放輕了聲音，“要不得不去過普通的一生了。
“你知道的，我的絕望需要有一個發泄的出口，這樣我才能欺騙着寬慰自己，去過我從未設想過的平庸生活。
“所以我們以後不能再當朋友了，多洛塔·賽斯利亞。”
我閉了閉眼睛，終於感受到倉惶與命運卑鄙。
或許我早該意識到，人性相似，這纔是我和安維爾一見如故、如此合拍的原因。
我勉強對他笑笑，輕聲說：“再見。”
在走到房門前，我的手摸上門把手的時候，他好像想起來了什麼，笑着說：“對了，雖然已經遲到十天……”
“生日快樂，多洛塔。”
我面無表情地穿過四樓的走廊，409號病房中傳來痛苦的尖叫，我漠然地轉頭，又漠然地繼續我的離開。
能有劇烈的情緒波動與反應，隆巴頓夫婦的情況已經在好轉，在這個新來的春日裏，有許多好事正在發生。
有些人最好的運氣，就是餘生中不再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