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大排檔旁邊的凳子上,一動不動,手裏捧着吃了一半的豬油拌飯,嘴角還掛着幾粒米。
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碗,居然都不會轉的……
老樓反射過來的紅光中,他好像已經端着碗死去……
“你把楠仔怎麼了?”
太歲嘩啦一聲站起來,畫家卻自顧自的捧着畫板,“不用擔心,這只是一個測試。”
他微笑着將畫板豎了過來。
畫紙上已經畫好了一張油畫,一片破敗老舊的房間中,無數張抽象恐怖的白色鬼臉,裹住了一大一小兩個人影。
裴雨目光掃了一眼,有些詫異,“你把他裝進了畫裏?”
畫家搖頭,笑道,“翟值守那麼厲害的能力者,我怎麼可能把它裝進我這一副小小的畫裏?”
“那是……”
“我說過,我想爲他畫上一幅畫。”
“那他,自然會是我畫裏的主角。”
太歲點點頭,微微放下心來,好心的提醒道,“那你小心點……”
畫家也跟着點點頭,“不用擔心,我只是給了他一段故事……無論這個測試通過與否,他都會完好無損的醒過來……”
“不是……”
太歲的聲音有些奇怪,“我的意思是……你自己小心點……”
畫家愣了愣,還沒反應過來,太歲是什麼意思。
就看到面前的翟楠,依然保持着那種呆癡的神情。
但他身上,卻有一種奇異的精神力量,龐大,而又緩慢的涌了出來。
就像是……在呼喚什麼?
陰暗而潮溼的空氣裏,莫名的引發無數不可名狀的囈語,像是電流一樣噼啪作響的輻射,都在劇烈震動。
牆角,一隻小小的蜘蛛,忽然從網上摔在地上,掙扎了幾下,僵硬的死去。
路邊的積水,浮現出密密麻麻的波紋。
它們,全都在迴應翟楠的召喚,引發共鳴。
就連畫家,也感覺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一張蒼白的手抓住,瘋狂的向外用力撕扯。
“這是怎麼回事?”
畫家臉色猛然變化。
做這個測試之前,他已經瞭解到翟值守是皇帝系能力者。
而他的能力,則更加類似於夢境,通過到各個發生過特殊污染的地區,用一張張抽象而扭曲的畫,將那些地方遺留下來的扭曲精神殘留,收集進畫作裏。
或者說,這是一種收藏。
畫作越扭曲,這種精神殘留越瘋狂。
這種能力恰好剋制皇帝系能力者,好比當你處於睡着的狀態中,即使你在夢裏喊破了喉嚨,現實中你是安靜的睡在牀上。
……夢遊的人除外。
而畫家的能力影響下,更不可能存在夢遊的人。
但現在翟楠的狀態,就好像明明不可能出現夢遊的情況,突然出現,打了畫家的臉。
而且,這種帶着呼喚特質的精神力量,和詭異囈語,還在不斷的擴大,逐漸劇烈!
彷彿是在嘲笑畫家的能力。
“嗡……”
空氣瘋狂震動,現實中的老樓,燈光瘋狂閃爍,空氣中似乎帶出了無數怪物的嘶吼。
如果普通人看到這一幕,恐怕立刻會陷入混亂。
“這得是多兇的鬼?”
畫家此刻的聲音都變得乾澀起來,“不可能……不可能……翟值守在我賦予的故事裏,應該已經斷絕了所有與故事無關的聯繫……”
“啪——”
彷彿是在迴應他的話,大排檔的燈泡,猛然炸裂。
老樓反射的詭異紅光,也突然暗淡下來。
就好像月亮,也像燈泡一樣……炸了!
桌子上坐着的三個人,徹底安靜下來。
……
……
“啷個回事,燈泡咋個還不得行了嘞?”大排檔老闆嚇了一跳,回到屋後去找燈泡。
不得不說,大排檔老闆是幸運的。
他沒看到,在他轉身的瞬間,身後所有人的眼神,都變得恐懼起來。
翟楠腹部皮肉“嗤”的裂開,似乎有無數巨大的黑影,被從中釋放出來。
根本數也數不清的粗壯觸手,嘩啦啦的噴涌出來,勾連着無數體型高大的怪物,慢慢在扭曲而潮溼的空氣中,顯形。
這一次,沒有不可名狀的遮掩,所有人都能看到那恐怖畸形的巨大身軀,和比這更恐怖的數量……
老樓的地面被砸裂,牆壁被錘開。
……拆遷隊都沒這麼恐怖。
不過,瘋狂的攻擊了一會,那些怪物也慢慢的呆滯起來,一些位階較高的,明顯具有了一定意識的怪物,比如血皇后,還有瘋狂旋轉的眼球鬼,似乎都露出了大大的疑惑。
它們……不知道該攻擊什麼。
敵人是誰?
在哪?
但翟楠身上散發出來的精神力量,還在不斷的擴大,猶如一團嗡嗡作響的電漿,瘋狂,模糊和扭曲着這裏的一切。
讓它們不敢離開,也不敢回去。
但又沒發現敵人。
於是,密密麻麻好幾米高的龐大怪物,就這樣圍在街道上,聚攏在了大排檔邊。
他們圍住了翟楠,
自然也就圍住的畫家。
血皇后的手,甚至十分自然的,搭在了畫家的臉上。
……好幾十隻手。
大片來自於各種怪物身上流淌出來的粘稠體液,也跟着落了下來。
“這……”
畫家臉色蒼白,渾身顫抖,他明白太歲爲什麼用那種遺憾的語氣提醒他小心點了……
他都快哭出來了,“這……這也沒人告訴我……這個測試,這麼難做啊?”
“他們不是說,就是一個稍微特殊一點的皇帝系能力者嗎……”
太歲的眼神都同情了些,“想開點,他們沒告訴你是有原因。”
“要是告訴你了……”
太歲慢慢的嘆了口氣,“你還敢來嗎?”
另一邊,裴雨則面色凝重的望着這條坐滿了怪物的街道。
原本只是傳說鬧鬼的老樓……
但現在要是被人看到,
那就不是傳說了……
因爲傳說被證實了。
裴雨迅速打開電話,面色凝重。
“歪。
是工作部負責人孫達飛嗎?
對,請求工作小隊入場,這裏有一條街,需要封鎖。
沒事,問題不大,不是特殊污染事件。
只是我們翟值守,要做個測試而已……
不危險,真的,一點都不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