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東方皇后傳 > 第 245 章 第 245 章
    氣呼呼出了宣政殿,漫無目的走了一陣仍不見氣消,宸元殿的總管太監,也是負責新帝起居事宜的魏陶跟過來小心提議:“這裏盡是石板玉柱的沒什麼好瞧,陛下總在這兒吹風也不是辦法,不若去後宮娘娘們處喝口茶說說話也是好的。”

    李明易怪異地看他一眼:“你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當了皇帝后,原本隨身伺候的侍童悉率,因沒捨得讓其淨身進宮,便仍留在王府。現在這位宸元殿總管太監是內侍省給選出來的,明面上規規矩矩走的流程,但他總覺得李穆不會放過插一手的機會,所以對魏陶總有三分防備,三分不順眼。但因此人頗有眼色,用起來還算順手,不該過問的從不過問,至今除了偶爾替李念君說話,倒也沒惹出其他幺蛾子,他就且留着了。

    “小的不敢,只是父是父,女是女……”

    “這話你還敢說?”就算宮裏也不盡知曉李念君的身份,知道的也都閉口不言,守口如瓶,此事算得上宮廷祕辛,可不是能隨便拿來做談資的,指不定哪句話就讓自己掉了腦袋。

    魏陶連打自己幾個嘴巴子:“呸呸,小的嘴欠。小的是瞧皇后娘娘彈得一手好琴,陛下看起來也是喜歡的,再者……”他略支吾,反引起李明易的注意:“再者什麼?朕最討厭那些老是說話說一半的。”

    “小的還是不說,不然陛下又要罵小的愛管閒事,當說客。”他越是這麼遮遮掩掩,李明易便越要他說,幾番保證不罵,魏陶才道,“也沒別的,就是大婚以來,陛下從未留宿中宮,也很少去,您知道宮裏有不少閒人,人一閒就管不住嘴,喜歡嚼這嚼那,有的沒的。”

    “君姐姐又不會在意。”雖成婚有些時日,他仍改不過來稱呼。

    “娘娘雅量,自不會計較,可長此以往,那些慣會見風使舵的怕要生出,怠慢之心。”

    “他們敢!”他瞧他一眼,看得魏陶微縮起脖子,“你還真是替君姐姐操碎了心,若不是知道君姐姐爲人,都要懷疑她是不是給了你什麼好處。”

    魏陶嘿笑:“小的哪兒敢拿皇后娘娘什麼好處,不過是瞧着娘娘毫無怨言,不爭不搶的,有些不忍心罷了。”

    “行啦,你拿了誰的好處,朕會不知道?不揭穿你,你還喘上了!”魏陶訕訕不出聲。李明易思量片刻,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再不願再荒唐也娶了,再尷尬也不能永遠避着,否則就算有李穆之女的身份護着,那不知情的遲早踩到她頭上。雖有李穆這層關係讓他心裏堵着一口氣咽不下,但李念君與他本有姐弟情誼,實不該如此爲難她。“那就去文和宮吧。”

    前任皇后朱月婉因嫌棄文和宮晦氣另擇他處,李念君卻不在意,一來未免麻煩,二來文和宮佈置甚和心意,於是簡單翻修後便仍以文和宮爲中宮娘娘居所。踏入宮門,曲徑兩邊的花璨然盛放,都是李念君親自挑選、栽種的花,花色雅緻,讓文和宮恢復了往日的格韻,也叫人見之舒心。

    李明易深吸一口花香,其實若不是太過尷尬,他還是挺喜歡文和宮不驕不躁的氣息的。

    小宮女見他駕臨忙進去通報,很快碧珞迎出來,路上一問一答,聊些日常,碧珞將他領去琴室,李念君正在其中撫琴。靠近琴室便聞沉厚的琴音一下一下傳來。說一下一下是因爲,琴音並不成連貫曲調,李明易雖不擅琴道,卻也能聽出撫琴之人的心不在焉,能想象必是在撫琴人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下才會發出這樣斷斷續續的聲音。

    “小姐,陛下來了!”不太正式的稱呼,也不太正式的傳話,好在李明易與李念君均不在意。碧珞挑起簾子讓李明易入內,魏陶很識相的候在門外,將人引入座,奉上熱茶果點,碧珞亦攜其他婢女退出,獨留李明易與李念君。

    撥弄琴絃的手停下,室內一下子靜下來,讓內外間兩人頓生不自在。李念君欲起身行禮,李明易莫名有些慌張,忙阻止:“君姐姐不必多禮,朕,朕只是來看望姐姐,坐一坐便走。”話如此,但當真坐着也很是尷尬,兩人皆如坐鍼氈。爲化解這窒悶的氣氛,李念君開口:“不如,妾,爲陛下彈奏一曲吧。”說妾的時候,她頓了好一下,似乎很不習慣這樣的自稱。李明易聽着也十分別扭,道:“君姐姐還是如往日自稱吧,那就勞煩姐姐奏一曲。”李念君朝他微一欠身,重新坐好伸手撥絃,叮咚的聲音傳開,這次倒是中規中矩奏了一曲世俗曲子。兩人各自清楚,他非她的知音人,她也非他的知心人。隨着琴音,李明易的思緒飄遠,他談不上有知心人,卻是有那一個藏在心裏,心心念念之人的,只是她離開太久了,不知所蹤,杳無音信。

    不知在哪一處,過得好不好,是否還在尋找李明珏,又是否已經找到。

    若老天憐憫,他希望能再見那個眉目嬌俏、巧笑倩兮,明明外表柔軟可愛卻出乎意料堅韌,明明看起來很恭順卻好似從未屈服過俗世教條,即便已經嫁人,卻仍不可理喻地吸引着他心魂的姑娘一面。只一面就好,只一面他便心滿意足。

    可他也知,今生只怕無緣再見。他與她不算親密,潛意識裏卻也有一種感覺,她飛出了皇宮,多半不會再回來了。

    這樣也好,他所求不多,那場動亂過後,她還能活着就已經很好。

    琴音戛然而止,他的思緒被拉回。曲已畢,兩人東拉西扯、勉勉強強聊了一會兒,實在坐不住,李明易含含糊糊說還有事,道了別便逃似的奔出琴室,魏陶趕忙跟上,碧珞則入內去。

    見他沉着臉,腳步飛快,魏陶小聲問:“吵架了?娘娘惹您不快了?”

    李明易未應聲,瞪他一眼,要不是他成日裏在自己耳邊嘰嘰歪歪,也不用來面對這種渾身不自在的尷尬。明明人還是那個人,卻再也找不回姐弟溫情的感覺,魏陶還催過什麼‘不孝有三,無後爲大’,他差點沒吐出來,好在還算機靈,自那以後未再催過,否則他定是容不下他的。

    見他臉色不豫,魏陶識趣地閉嘴。他是攝政王的人,他相信李明易心裏必是這樣認爲的,沒將他拿掉不過是知曉沒了他魏陶還會有其他人,但若是太礙眼,李明易要將他換了,攝政王也不會爲個太監與他爲難,所以自己的前程還是自己兜着。再者,李穆將他安排過來沒什麼特別任務,也就是日復一日地攛掇李明易多去文和宮,培養帝后感情,以圖皇后早日誕下皇子,這種事一時半會兒急不來。李明易這個人喫軟不喫硬,逼急了以後只怕聽見文和宮就頭疼,所以他只能是潛移默化,每每點到即止。

    出了文和宮,檀淑迎面走來,李明易頓覺一個頭兩個大,檀淑來是喊他去康寧宮,他母親什麼意思,他清楚得很!自從當了皇帝,自己母親就沒消停過!李明易趕緊裝作沒看見,往反方向溜去。

    “殿下稍等!”

    一手遮臉,腳下片刻不停。

    “殿下裝作沒看見奴婢不要緊,但是殿下,奴婢提醒您,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哦。您有多久沒去康寧宮了?再不去娘娘要生氣咯!”檀淑緊追不捨,見前面的人充耳不聞,又慘兮兮道,“想見自己兒子卻不能夠,殿下如今九五之尊了,就將自己老母親丟在一邊不聞不問。罷了,奴婢去回了娘娘,病就病着吧,別盼了吧,人心好不涼薄。”說着,竟出了哽咽之聲。

    李明易一臉黑線停下腳步回過頭來:“還不是你們三天兩頭就誆騙我?”見檀淑抹着眼角,忍不住走來,“真病了?”檀淑點頭:“已經咳了好幾日,吃藥也不見效。”李明易狐疑:“我不信,母親讓你來騙我去定是又要嘮叨那些?我耳朵都聽出繭了!”

    “這次奴婢不騙您,娘娘當真病了,再說那些不也都是爲您好?”

    康寧宮,李明易黑着臉坐在一邊看自己母親額纏素帶半倚在貴妃榻上,時不時‘哎喲’兩聲,以示自己真病了。

    “母親既病了,還是多休息爲好,兒子不打擾了。”說着起身要走。

    貞恭太妃趕忙坐起:“瞧着你,母親的病才能好些。”

    “兒子一不是良藥,二沒有神通,哪有看兩眼就能好的?”

    “你知道母親這是心病,得心藥醫,你就是母親的心藥。”她喊一聲檀淑,檀淑立即去抱了幾卷畫軸來,讓婢女在李明易面前一一展開。伏瑟拉住兒子的手,目光巡過卷軸,捲上皆是窈窕美人:“上一批你不喜歡,母親讓人重新挑了幾位,品性樣貌家世都是無可挑剔的,你瞧瞧。”

    李明易嘀咕:“母親,你又來!我就知道您喊我沒好事!”

    “這怎麼不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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