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東方皇后傳 > 第 246 章 第 246 章
    自登位以來,伏瑟一反常態安分許多,不如先時汲汲營營、見縫插針,到處攪和,好似她真的心滿意足,安心在後宮頤養天年,只對一事分外勤快,那就是給李明易納妃!旁人只道她是心急想抱孫子,李明易卻知曉她打的什麼算盤,因爲只要見面,伏瑟就少不得在他耳邊叨叨。

    照她的說法,皇位是如願坐了,可以進行下一步,眼下最要緊的是拉攏朝臣,豐滿自己的羽翼。什麼法子最容易最能迅速見效呢?那就是結成姻親!李明易很不想戳破她一廂情願的美夢,因李穆把持,朝內外不懼他的皆被藉故剷除,就算結個親、嫁個女,誰又敢攖其鋒芒,懷安侯就是血淋淋的例子!不懼他的太叔簡一干人不過也是勉力維持,報團取暖而已。想靠結親這種只能錦上添花,不能雪中送炭、顛覆大局的法子,就想撼動李穆,只是癡人說夢。

    孔鹿鳴的事就如當頭潑下的冷水,他連一個外任官員都保不住,何談拿回主動權,最可笑的是各地送上來的摺子都還在攝政王府,拿不回來呢!那時他還暗自憤恨,怪李明豫太無能,奏摺不入皇宮直接送去攝政王府是多大的笑話,簡直是對皇帝明目張膽的嘲諷,對皇權的蔑視與踐踏。待他自己做了皇帝,才感受什麼叫無能爲力、孤掌難鳴。

    他已經像一個傀儡,娶了自小喚作姐姐的人,但絕不想活成曾經討厭的李明豫的樣子,最後一點自由與自主他一定要守住。

    所以之前他晨昏定省,後來就漸漸少去康寧宮,他不想跟自己的母親、這長陽所剩不多的親人總是起衝突、鬧不愉快,那就只能儘量避着。

    今日被檀淑撞個正着,避無可避,硬着頭皮來了,不過才坐了一盞茶功夫,伏瑟一拿出佳麗畫軸,他便趕緊溜了。虧得她能將那些藏在閨閣的女孩子品性、樣貌摸清楚,這一點自己的母親是用了心的,他明白。那些女孩子或樣貌出色、或文才出色,樣貌文才稍遜的至少也是溫婉純良,比如她力薦、每次都會拿出來的那個,侯叢孫女,樣貌俏麗,據說還寫得一手好字,頗有芳名。

    這些姑娘哪一個走出去都是受人追捧,備受矚目的存在,非是她們配不上他,只不過不是心裏那個人,就總覺得哪兒哪兒都差了一點。何況手腳難展、處處被壓制的形勢下,他也沒那個心情。

    離了康寧宮,心情愈發鬱卒,索性命魏陶去牽了馬來,準備往馬場盡情跑一圈。魏陶詫異道:“現在?那小的去叫上殿前衛韓統領……”李明易伸手攔住他:“沒瞧見朕煩着呢?你再多提一個字,朕讓你刷馬去!”平日他走到哪裏,殿前衛跟到哪裏,沒少做攝政王眼線,瞧見就心煩。近來,那參與過謀反逼宮的韓章不知哪根弦搭錯,竟舍了司隸校尉,重回殿前衛,當了統領。每每看見他,他都恨得牙癢癢,說不準哪天自己就忍不住上去給他一刀子。

    去跑馬本是圖個清靜、暢意,哪有自找不快的道理,於是他一把將魏陶推開,翻身上馬:“韓章要是出現,朕就擰了你的腦袋,乾脆你也別跟着了,看見你就煩!”說罷揚鞭縱馬而去。

    徒留魏陶愣在原地,指着自己鼻子,一個“我”纔到嘴邊,人已經沒影。回過神來,連忙去找了當值的侍衛追上,皇帝喜不喜歡,讓不讓跟是一回事,要真讓聖駕獨自出城,出了什麼事,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一路策馬至城郊皇家馬場,天地開闊,叫人心情也跟着敞亮起來。看着場內沿着圍欄一圈圈奔跑的馬兒那矯健的身軀、飛揚的鬃毛,李明易緊抿的嘴角不自覺放鬆。這個馬場之前是李明珏負責的,在一切驟變之前,他時常或是一人,或是隨李明珏、程秀,不,現在應該叫東方永安前來跑馬玩樂。

    思及此,飛揚的心情緩緩沉下來,擡眼望去,草場上似有熟悉的身影飛奔過,笑靨依舊,恍如昨日,定睛一看,卻是空蕩一片,幾片碎草隨風而起,在這繁盛的季節陡生一股蕭索之意。

    那些不論是歡笑還是憂慮都遠去了,彼時他尚爲一些小事耿耿於懷,覺得諸多不如意,卻不知老天給他準備了這樣未曾預料的悲傷。長陽一夜鉅變,他好似是那個最幸運的,只有他自己知道,比起皇位,他更想回到過去。父親尚在,兄弟們也都在,朝堂那些煩人的事自有人操心,他仍是母親高貴,深受皇帝寵愛,受衆人追捧的皇子,偶爾作點威作點福,哪怕被人揹後罵驕縱肆意,也是好的。

    但是一切都變了,變得猝不及防,叫他不知所措,變得讓他有些陌生,只有這片草場,被人遺忘,反而保留了原先的樣子。李明豫在位時,一度解散,他登位後,將那些馬童、馬倌又找回來,就算無戰事,他也樂意養着他們。

    見他進入草場,一人趕緊迎上來,熟悉的臉上掛着熟悉的笑。熟練行個禮,替他接過鞭子,牽過馬,瞧後面沒人跟着,竟是一個人來的,卻也十分識相地並不多問,只道:“還是老規矩?”李明易點頭,“陛下稍等,小的這就去牽來。”

    不一會兒那人牽着一匹通體赤色如血的駿馬走來,正值壯年的馬兒軀體健壯、毛皮油亮,高昂着頭顱,踩着驕傲的步子,神氣十足,一看就是萬里挑一、難得一見的寶馬神駿,且被照顧得很好。

    李明易細聽一遍馬兒飲食起居,食量、運動量無一絲不妥後道:“你照顧它久了,最瞭解它,交給你朕也放心。”這馬兒便是當年先帝賜給三皇子妃東方氏,三皇子妃愛妹心切轉贈給了東方永安的汗血寶馬疾風,小名紅棗。原本皇帝的賞賜是不得轉贈他人的,但東方永安於世家子弟比試中一戰成名,實配得上神駿,皇帝沒說什麼,其他人自也不說什麼。

    東方家出事後,紅棗被李明珏養起來,爾後轉入馬場,李明珏與東方永安皆失蹤後,便由李明易接手照顧,專人專馬廄伺候,外面如何天翻地覆,倒是沒虧待了它。所以一向不與人親近的紅棗,從開始的見他就尥蹶子,漸漸也接受了他。

    比如此刻任由他給自己順毛,甚是溫順也甚是享受。

    “小人別的不敢保證,但一定把紅棗照顧得妥妥帖帖,陛下只管放一千個一萬個心!”

    “朕自然放心你。”照顧紅棗的叫馬乖,意思是馬到他手裏都乖巧服帖,原是個販馬的,識馬養馬自有一套,後被李明珏收攬。李明易不知道的是,他原是替李明珏買馬的,後來才留在馬場照顧紅棗,馬場荒廢后他本想另謀出路,又捨不得紅棗,纔多熬了些時日,幸得李明易上位又讓馬場運作起來。

    李明易牽起繮繩:“行了,你幹活去吧,朕帶它去溜溜彎。”

    馬乖是個精明的,瞧着侍衛沒跟來,哪兒能讓皇帝獨自去了,於是道:“陛下一人去遛馬多無趣,小的斗膽,近來手邊帶了幾個小崽子,別的沒本事,馬術還算拿得出手。要不,讓他們陪陪陛下,也好解解悶。”

    “哦?怎麼個拿得出手法?”

    見他未回絕,馬乖趕忙道:“小的這就喊他們過來給陛下露兩手。”於是差人去喊。不多時,馬倌領着四名十五六歲的少年走來,四人行了禮,齊刷刷上馬,動作乾淨利落,見這勢頭,李明易來了興致。

    待四人策馬奔馳一圈在他面前重新停下,跪地候命,李明易道:“像模像樣,有點意思。”

    馬乖道:“雖說有兩把刷子,在陛下面前仍是班門弄斧了。”

    “欸。”他擺擺手,問四人,“可會賽馬?”

    爲首的少年擡頭,黑眸晶亮,抱拳:“回陛下,會。”

    李明易笑道:“行,那你們就來吧,咱去跑一場。”

    瞧着五人六匹馬絕塵而去,馬乖放心地點點頭。他們走後沒多久,魏陶就帶着侍衛們火急火燎趕來,未及下馬就急吼吼地問皇帝哪兒去了。

    “跑了?”馬乖指向馬場外的天高地闊。

    “啊?”

    “放心,有人跟着呢。”

    日頭西斜的時候,李明易終於帶人從土路那頭出現,魏陶繃了大半天的臉終於鬆緩下來,撲過去牽過繮繩哭訴:“可算回來了!陛下是要嚇死奴嗎?就這麼跑出去,若是……啊呸呸,佛祖保佑,大吉大利。”

    回到棚舍前,李明易爽利跳下馬,抹一把汗朝早候着的馬乖道:“這幾個小子真是厲害,朕差點輸了他們。”說着將紅棗的繮繩遞給他,“朕盡了興,這傢伙今日也高興得很,跑得夠遠了,帶下去歇着吧。”

    馬乖將紅棗牽下,他又轉頭吩咐魏陶:“帶銀子沒?”魏陶不明所以,摸出幾塊碎銀。“分給他們。”李明易拿鞭子指着四名少年,語氣中滿溢的歡喜,“就當賞賜你們的,今日你們表現好,回頭朕再叫人多送些好玩意來。”

    四人齊叩首:“謝陛下!”

    “哈哈,要真謝,下次就多拿點實力出來,別以爲朕不知道你們藏着掖着呢!”

    “小的們不敢。”

    “行了,別不敢了,過幾天朕再來找你們比試。魏陶,回宮!”說罷,李明易心情愉悅地帶着魏陶與一干侍衛上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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