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東方皇后傳 > 第 253 章 第 253 章
    小藥鋪前幾名官爺將東方永安三人上下打量,冷硬問道:“三日前你們在什麼地方?”小言微笑:“回軍爺的話,三日前那會兒,咱聽說太守府門前鬧起來就將門關了躲在屋裏,三日都沒出去呢。您瞧咱三個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一聽說就嚇得不行,哪裏還敢亂跑?”

    那官差冷笑一聲:“少裝蒜,這個時候知道自己是女子了?還手無縛雞之力?能將人腦殼敲碎的那種嗎?爺們信你們纔有鬼。你!”他拿刀柄指着安陵的手腕,“這傷哪兒來的?”

    小言上前好言道:“那日有不長眼的衝進來,推搡間弄傷的,軍爺請放心,給我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去作亂!”

    那人卻不置可否欲進門,旁邊人將他攔住,原來是沈涪與馮錢二人。沈涪賠笑道:“不瞞幾位,這是我小表妹,之前我已經問過了,她們就幾個女兒家過日子,沒有男人,犯不着去摻和那事,諸位給小弟一個面子。”馮錢亦幫腔:“今日尚有三條街要盤問,有勞各位大兄弟,這兒就交給我們吧。”

    領頭的瞧他們幾眼作罷,將帶着鐐銬的人拖走。隊伍中忽有一人撲過來,抓住東方永安,匆匆將一隻布袋塞到她手裏,卻是東家娘子。她披頭散髮、蓬頭垢面,額上的傷口還滲着黃水,卻不甚在意,只握着東方永安的手懇切道:“我這一去怕是沒命回來了,求大娘子幫個忙。我男人生了病,說是病得不輕,也沒個藥,十五快到了,大娘子幫我去看看他,給他帶幾瓶藥,好幫他渡個命。他能活下去,我死了也不怨。”

    東方永安接過藥,緊了緊她的手:“你放心,我會去看他的。”

    “別廢話,快走!”官差將人推走。

    小言望着被鎖拿走的人,面上笑容立時退去,憂愁爬上來:“他們會怎樣?”不說這些年多受東家娘子照顧,此次也沒將她們供出來,就是其他大嬸、大爺的哪個不是熟面孔,朝夕照面都要停下打個招呼、閒聊兩句的。她沒想到這次會鬧這麼大,生活一夕又變了,走過無數遍的街道轉眼空了。

    “你們還在府中,知道上面打算如何處置他們嗎?”東方永安問,沈涪與馮錢與其他人一道守衛太守府,現在又正是需要人手的時候,所以職位未有什麼變化。

    沈涪搖頭表示不樂觀:“這次鬧得太厲害,不說上面有多惱火,就是殺雞儆猴也必定要流血的,不知要死多少人。”

    “陳大人呢?陳大人沒有別的辦法嗎?”

    馮錢道:“別提了,大人自身難保。刺史一進城就將大人帽子給摘了,下了大獄。不光陳大人,太守府的長史、主簿、功曹什麼的全都被拿了,過不了多少日子全押送回京問罪。”

    “怎麼會?”小言驚道,“陳大人是好人,又沒犯事?”

    馮錢眼一瞪:“怎麼沒犯事?讓事情鬧得這樣大,在上頭眼裏就是犯事!”

    “又不是陳大人讓鬧的。”

    “你個小丫頭懂什麼?陳大人該鎮壓的沒鎮壓那就是無能!”

    “啊你吃了幾年官飯,說話這麼討厭了!怎麼鎮壓?都是鄉里鄉親的,陳大人不忍心也錯了?”

    “陳大人忍不忍心不重要,上頭眼裏就是如此!”兩人三兩句言不對頭竟吵起來。小言氣道:“你個沒良心的,不跟你說了!”

    “誰要跟你說?婦人見識,什麼都不懂!”

    沈涪趕忙打圓場:“心兒你誤會了,他也是急的,你別看他這樣,陳大人下獄後,他沒少哭鼻子。”

    “誰哭了!”馮錢哼哧一聲走開去。

    東方永安道:“能不能讓我見一見陳大人?”沈涪搖頭,嘆口氣:“現在城裏的事務都交給刺史,陳大人一干人也都由刺史帶來的人看守,我等都無法靠近。再者,見了又有什麼用?判輕判重,罪名爲何,都是長陽說了算。”

    “幾萬人涉及,過千人死亡,陳大人這次要喫重。”東方永安神情凝重,“還有其他人。”膽敢挑戰皇權本就是殺頭的事,依攝政王的性格更不能輕饒,血流成河都是有可能的。不,不能讓這樣的事發生,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不對的,不能再死更多的人!有什麼辦法……忽然心頭一亮,她想起個人。

    那邊同行的差役呼喊沈涪兩人,沈涪一邊應聲,一邊催促:“我兩得走了,你們快些進去,將門關好,這些日子都別出門,等過了這陣再說。”

    二人匆忙去了,小言與安陵將門關上,東方永安仍在出神,小言喚兩聲不見她應推一把:“姐想什麼?”

    安陵道:“你不會動心了吧?”

    “動心?”

    東方永安道:“沒什麼,過兩日就是十五,安陵你與我先去將東家娘子的藥送了。”朝廷在宓水豐府郡段開了個大工程,徵調豐城與江陽城周邊十縣十餘萬衆去墾山挖河。對此舉用意民衆各有猜測,其中爲皇親貴胄遊玩是最廣泛也最叫人憤怒的一種,也是此次事件的起因。但不論什麼原因,這都是一項令人震驚、令人矚目的世紀工程,不止參與人數之衆前所未有,時間也是異常緊迫。

    從開工到完工,朝廷只給了半年時間,若完不成督工之人提頭去見,工匠們沒少罵上面趕着去投胎!在這種形勢下,被徵調的人喫住都在工地、與世隔絕,僅有每月十五一次的機會與家人見面,且每次見面時間、時長都有嚴格規定,過了這村沒這店,沒見上的就只有等下一次,家眷們也都十分珍惜少有的機會。

    見面這日,天剛矇矇亮,東方永安就與安陵出發,她怕排隊的人太多,見不上辜負東家娘子所託。怎知到時,已經排了長長的隊伍。日頭升起兩樹高,快排上她們時,那邊卻來人說不見了,隊伍後面的家屬們頓時叫嚷起來,差役們擺手:“行了都回去,回去了,下次再來。”

    東方永安上前抓住一人:“不是到日中,今日怎麼這麼快就關門?”

    “進展比預期慢,時間緊迫着呢,以後都得提前,記得下次來早點!”說着就要關門。東方永安忙將藥塞過去:“不見也成,只是人病了,還勞煩您幫忙帶個藥。”那人頗不耐煩將她推開:“哪兒成,這麼多人誰知道誰是哪個?都忙死了,沒這個空。”東方永安待久了,知道幾分規矩,摸出幾塊碎銀暗塞過去:“請差爺通融一下,人病了也耽誤事,只需帶個藥,我們就放心。”

    那差役收了銀子,問了名字,將藥暗暗收下,卻被旁邊一眼尖的發現,頓時如炸開了鍋,家眷們一窩蜂涌上來託帶東西,嚇得差役丟下藥瓶,趕緊關了大門跑了。

    安陵罵道:“跑得真快,倒是把銀子還回來!這可怎麼辦?”

    東方永安望了望那門,憑那門是攔不住她們的,道了句:“那就只好做回賊了!”

    下半夜,河工們各歸營帳都歇息了,只餘五人一隊幾支隊伍在一個挨一個的營帳間巡視。東方永安兩人翻圍欄而入,按東家娘子的話摸入第四區。因河工數量太過龐大,所以監工按地域將人分爲五十區,宓水北豐城地段三十區,宓水南江陽城地段二十區,每區設五十座帳篷,每座帳篷,四十到八十人不等,東家相公便在豐城段第四區,卻不知在哪個帳篷。

    二人摸了半宿,帳篷密密麻麻,實在摸不出頭緒。

    東方永安撐腰喘氣:“哎,歇會兒!”不遠處幾隻火把靠近,二人趕忙隱到帳篷後。待巡視隊伍過去打算繼續尋找,又聞暗處不尋常動靜。

    兩人將頭縮回,只見幾人往這邊來,非是巡視隊伍,爲首的舉着火把引路,其後四人擡着擔架,架子上一人一動不動。聽得那幾人邊走邊說:“又一個可憐人,被送到那地方去還不知有沒有命。”

    “上頭不是說了找大夫?工期趕得很,總不能讓這些生病的都死了。”

    那人啐一口:“請個屁的大夫,說到今天我也沒見哪個去請,忙的忙得腳下生煙,閒的閒出屁來,就是沒人管這些人。”

    他的同伴道:“行了,上頭的決定咱管不着,咱只管自己該做的。多做事,少說話。”

    東方永安聽出話頭,看樣子是將生病的都丟到一處去了,於是招呼安陵跟上。幾人擡着擔架離開帳篷區往偏僻處去,最後停在一座孤零零帳篷前,將擔架上的人擡進去,不一會兒出了帳篷,像是生怕沾染病氣一刻不停離開。?

    帳篷裏沒有燈火,只在簾外燃兩支火把,內中很暗,藉着門口的火光才勉強看清地上橫七豎八躺着十來個人,時不時發出隱忍的抽氣聲。東方永安粗略觀視幾個,非是疑難雜症,卻又病得不輕,多半是沒能及時診治導致的,也因爲如此,這座帳篷無人看守,是瞧着他們橫豎跑不掉。

    輕喚幾聲東家相公的名姓,角落裏傳來微弱的應答聲。

    “你怎麼樣?”與安陵將人扶起,順他所指在旁邊有些髒污的水缸裏舀來碗水。

    “這些日子可算見着活跳跳的人了。”聽他話言來這裏已經有些日子,對方繼續道,“還能留口氣,老天可憐我呢!”

    “不是說找大夫給你們治?”

    “呵,一個個跟小鬼催命似的,哪裏顧得上我們?聽天由命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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