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東方皇后傳 > 第 269 章 第 269 章
    脖子被人攥在手裏,呼吸愈發困難,額上不知幾時磕破,血迷糊了眼睛,口中也不斷涌出鮮血,方纔那一下應是受了不輕的內傷。那隻跟她脖子比起來略顯巨大的手慢慢收緊,李明易與採娘握緊拳頭,緊張出了一身冷汗而不自知。

    “永安,動啊,快動起來。”李明易急喊。

    採娘臉色亦是沉得嚇人,她心中清楚得很,東方永安已經最大限度發揮出了實力,她每一個判斷都十分精準,每一步動作絕不踏錯半分,以完美的速度、完美的應對尋找對方的弱點,把握每一次出手的機會。然而他們之間力量太過懸殊,從上場到現在對方只碰到過她三次,只這三次就讓她付出了慘重代價,每一次都是能將她碾碎的重擊,她那副看起來有些瘦小的軀體能支撐到現在已是極限。

    眼前一片血霧,耳邊嗡嗡作響,腦子也糊成漿糊,然心中的火卻還沒有熄滅。東方永安心裏澄如明鏡,對方準備要扭斷她的脖子了,在那之前再找不出弱點,自己就玩完了。這種類型對她來說纔是最難對付的,她本身是大開大合,偏剛硬型,但得益於女子之身嬌小的優勢,靈巧也不在話下,所以對敵時,或硬碰硬取勝,或靈巧取勝,總有辦法,但這一切都建立在力道差距並沒有大到無可逆轉的前提下。

    此次對手是力量型中的翹楚,絕對的力量面前,靈巧不值一提,女子之身的優勢轉變爲劣勢,男女之間力道方面本就存在天然差距,再有東方永安的軀體不比她在軍中鍛鍊多年的軀體,更是雪上加霜。

    她已經半隻腳踏入鬼門關,自從來到這個世界,還從未面臨如此絕境,從未離死亡如此靠近。眼中的光亮黯下去,人已經陷入半死,手卻揮動起來,越是絕境,求生欲便越強烈。腦子混沌了,無法發出指令,她卻靠着本能驅動最後的反擊。

    什麼都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所有光亮退去只餘黑暗,黑暗中卻始終有一道聲音不滅。

    動,一定要動起來,不動就是死!動中求變,動中求生!

    於是觀臺下,衆人眼中便是這幅詭異情景,明明看上去已經失去意識的人,手卻仍然胡亂揮舞着,不停攻擊對方。人們甚至覺得就算她現在脖子被扭斷,手也不會停下。

    二層觀臺上一直看着的經無雙不禁慨嘆:“好強烈的求生欲,好強大的意志力,就算是我,亦平生僅見,她是不是不懂放棄爲何物?”看到鐵魚手上的動作,慨嘆中生出惋惜,“這樣的人不遜於青銅門六人,這樣的強大不在於身手。如果她能活下去,本公子還真想將她收爲己用,可惜,結束了。”

    鐵魚爆發出一聲吼叫,手上青筋暴出,所有人都以爲即將迎來最後結局,角鬥結束了,她的性命也結束了。不料,下一瞬,鐵魚卻莫名鬆開手,後退一步,伸手捂住自己耳後,一臉喫痛又帶有一絲不可思議,盯着倒落在地、奄奄一息的挑戰者。臺下衆人,皆張大嘴巴,一張張臉上寫滿疑惑、莫名其妙、不明所以。

    “發生了什麼?誰看明白了?最後一擊鐵魚爲什麼鬆手了?”一直雲淡風輕的經無雙終於無法再淡定,蹭地從椅子上跳起,驚訝又激動地不停詢問左右侍從,他的侍從們皆自搖頭,沒人能回答。

    同樣不明所以的李明易先是一愣,隨即暴喜,三兩步衝上前去,抓住銅絲網,在一網之隔的東方永安耳邊狂吼:“阿久!醒醒!快醒醒!站起來!”阿久是她在極樂場的化名,看着靠近的鐵魚,短暫的喜悅又變成擔憂與焦急。

    “阿久!”他將銅絲網搖得哐啷響。

    片刻後東方永安有些艱難地睜眼,朝他露出個微弱的笑:“我早醒了,你別搖了,吵得很。”閉眼只是養了片刻神,其實她的神志早回來了,在李明易喊她之前,甚至在鐵魚鬆開她之前,早到足夠清清楚楚感受到,那即將扭轉勝敗生死的關鍵一擊。她一說話,口中便涌出血來,怵目驚心,嚇得李明易趕緊道:“你別說話,留點力氣。”

    東方永安支起身,又吐出一大口血才緩緩爬起。她看一眼因爲不解而在等她站穩的鐵魚:“你錯過了最後殺死我的機會。”

    “你逃不出我的手掌,現在我想知道怎麼回事?”

    她冷笑:“沒錯,你很強大,強大到我對你無計可施。力大無匹卻不笨拙,銅牆鐵壁猶如金剛罩護身,然而這個世上終究沒有金剛罩,你應該更早一點、更快一點殺死我,可惜你沒機會了。”

    鐵魚怒然:“你的意思是你找到了我的弱點?胡說八道!攻心對我沒用!”

    東方永安抹去口中的血,做了一個挑釁的手勢:“是不是誆你,事實說話。”說罷,身形瞬動,依然如鳥兒靈巧迅捷。看到她似乎沒有受重傷,李明易放下心,卻聽採娘沉聲道:“她受了那麼重的傷不可能沒有影響,這是打算破釜沉舟,就算贏了恐怕也會留下後遺症。”

    “何意?”

    採孃的語氣帶有些許涼意:“如果將人比作一盞燈,她就是在燃燒命火。得怎樣的意志力,才能支撐她如今的動作。”

    李明易沉默了,望回臺上。

    東方永安沒有誇言,她的動作一如之前,以閃避爲主,如矯捷的游龍在對方更加綿密的攻擊中穿梭,只是變得更有目的性。她找到了進攻的目標,清清楚楚,便毫不猶疑。只要那道鋼鐵拳頭建立起的防守之網露出纖毫破綻、漏洞,她便會精準地擊打在鐵魚後頸,細心的人會發現,每次擊打都毫釐不差落在同一個地方。

    “那個地方!難道……”別人看不懂,經無雙卻看懂了,驚詫得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難道鐵魚的弱點竟在風池穴?這女子究竟是何來歷!”身手不凡不說,竟還精通醫道。她的目標就是風池穴,以她對穴位的精準拿捏,打上去的標準手勢,以及恰到好處的力道看來,絕對是行家,不是什麼一知半解的半吊子水準。“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鐵魚就會倒下。她……竟然真的成功扭轉了這場死局。”

    不可思議中夾雜讚歎以及說不清的感慨,這樣一個人在長陽卻籍籍無名,連自己這個手握萬千情報的人都不知道。他不由看眼銅絲網旁邊,那位被斗篷裹得嚴實的青年,若不是他走了狗屎運得了這樣的人才,就是他本人亦非凡品。會是哪家子弟呢?

    “阮明,去查下那三人的身份。”

    阮明回:“查不了。”

    經無雙側首挑起一雙略顯秀氣的眉:“你好歹一個負責人,不用回絕這麼快吧,顯得你很沒本事,顯得我眼光很差。”

    “是公子您說,爲了保證賓至如歸,確保他們無半點後顧之憂,極樂場絕不打探客人來處,也絕不追尋客人歸處。連客人入場必帶面具,所用必是化名,都是您親自定下的規矩呢,您忘啦?”熟知他脾性,知他並非真的生氣,阮明笑得淡然,不以爲意。

    “別給我笑得這麼欠,公子我是個斯文人,別逼我做出有辱斯文的事。”

    說話間,下面傳來一陣驚呼,經無雙看去,見那化名‘阿久’的姑娘不知是有意還是不小心被鐵魚扣住腰狠狠砸下去,砸得檯面塵土飛揚。鐵魚高高跳起,以自己的手肘撞下去,若這一下擊中,那塵土中幾乎支離破碎的軀體怕是真的要粉身碎骨,是以衆人驚呼,甚至有人忍不住開始爲這隻剩一口氣的挑戰者加油。覺得穩操勝券的鐵魚,準備要結束這場令人心煩意亂的角鬥,對方上躥下跳跳得他眼花,又不知使了什麼手段,連他的腦袋也開始暈乎。再一下!將她打得粉碎自己就不會心煩了!

    哪知明明被自己鎖定的人卻突然消失了,手肘擊在空處,將石臺砸出一個大坑。而那個自己原本不放在眼裏,如螻蟻般渺小的人卻出現在他背後。思索着她何時學會了無影的招式,他回頭,只來得及看見對手眼中一閃而過的寒芒,便覺後頸又捱了一下,眼前一黑,倒下去。

    最後竟是高大的身軀直挺挺倒在塵土中,沒有預料、難以想象的結果,整個極樂場震驚得無以復加,安靜得連或粗或細,或深或淺的呼吸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東方永安看着鐵魚身下直徑三尺的坑一陣後怕,她沒有學會無影的招式,只是孤注一擲誘對手最後一擊暴露空門,而自己凝聚僅剩之力,閃避、打擊一氣呵成,這步走得着實太險了點,幸好成了。拼着一口氣,她高舉手臂展現出勝利之姿,朝採娘與李明易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後在結束的銅鑼敲響瞬間,一頭栽倒下去。

    從臺上抱下東方永安,李明易瘋了一樣喊:“大夫!快找大夫!”聲嘶力竭。

    經無雙也從觀臺急步下來,一面吩咐下去找大夫,一面親自帶他們去休整房間,不論是出於對金主的責任還是惜才之心,他都願意全力相助將人救回來。

    看官們自動讓出一條路,行至半途卻被一人擋住去路。那人頭戴金絲面具,身着暗紅金邊錦袍,外披寬大的黑貂皮斗篷,胸前掛着金鍊子,滿手指金玉戒子,華貴壕氣中一股難以言喻的威嚴。

    “讓開!”李明易吼道,然來人巍然不動。

    經無雙愣了一下辨認出來人,正準備打圓場,來人卻直接揮手,命手下架住李明易,爾後不容拒絕地從他手中接過,確切說搶過昏迷的東方永安。

    採娘欲護主被來人一眼震懾住,她本能察覺來人身上危險的氣息,做下判斷,不動會更好!

    “不想她死,就乖乖在這兒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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