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東方皇后傳 > 第 423 章 第 423 章
    豲子與巨人望向槐烏木的眼中帶着毫不掩飾的惱火與恨意,但他們終歸沒有撲上去,這是好事。東方永安清兩聲道:“現下最要緊的是保證城內安穩以及修繕器械、整頓軍伍以待即來的惡戰,所有人都要做好準備,丟掉一切幻想,下一戰只會比此戰更激烈。”她的聲音從鐵盔罩面後發出,有種怪異的沉悶,不過將領們都已習慣,高聲應是,她繼續道,“首先咱們來說說安撫城內。太守大人,本帥打算留他做客,其餘守軍願意爲我等所用,我等歡迎新弟兄的加入,酬勞同前,這事熊隱你負責。不願意的,只好請他們委屈一點,郡城大牢是個好去處。關於城內民衆的安撫,槐烏木你來負責。”

    槐烏木指指自己:“我?那不行。雖然很感謝您的認可與信任。”他眼珠子骨碌一轉,“我對您是忠心的,這點不用懷疑,只是之前爲了取得城中人信任,我趁喝茶聽曲的機會,將您們的惡行與對您們的憤恨大說特說了一番。別誤會,完全是任務需要,事實證明很有成效。所以城中人大多認識我,我再去鼓吹您們有多好,那沒有信服力不是?而且您說,說……”他乾笑,摸摸鼻子,拿眼睛瞟東方永安。事前說好,將功補過,做成這件事那女人就既往不咎,放他離開。現在瞧着竟要反悔,雖的確不打算要他性命,可也沒放他的意思。不禁心裏犯嘀咕,女人真是善變,又很快想通,離開恐怕只能是癡心妄想。壞就壞在他知道不該知道的事:東方永安爲女兒身!這是個燙嘴的祕密,若曝光出來,後果難料。這支所向披靡的雄兵指不定就要分崩離析,所以東方永安不會放他離開。可以肯定的,她暫時不打算要自己命,但若自己堅持離開,指不定哪天就會被人發現死在不知哪個旮旯裏。念及此他打一個寒戰申明:“我沒別的意思,就是這事別人辦要容易點。”

    東方永安發出兩聲含糊的哼哧,應該是笑了,走過來拍拍他的肩:“此次偷城成功已經說明你足智多謀。你立了大功,我打算提拔你爲行軍司馬,有了頭銜你還得做事不是?不然其他人可要不服。”她壓低聲音,“我的軍隊裏不養閒人。”他長軀一震笑道:“那自然,您知道我一早最服你,你儘管吩咐,赴湯蹈火我也給辦到。”東方永安揶揄道:“我就知道以你的聰明勁,辦法總比困難多。我提醒一下,願意加入我們的弟兄,其親眷家屬可以做突破點,有些事靠大街小巷流傳的八卦反而能事半功倍,你可以試試。還有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可得仔細斟酌,否則閃了舌頭不好。”槐烏木賠笑:“明白。”

    “第二件事,戰前準備。前軍兩軍負責城牆戍守與修補,護衛左軍負責街市巡防,護衛右軍負責修繕器具與壕溝維護,水獺你帶領一隊後軍負責府庫與城中倉廩,保證倉廩全部充實,不夠的以錢財向居民募集。”

    水獺道:“咱們對自己要求太嚴,反而束手束腳,原本不用這麼麻煩。”

    便有人附和:“可不是,那些刁民不把咱當自己人,看咱的眼中都透着恨呢,還給錢他們作甚,直接搶過來就是……”

    東方永安驟然喝斷:“軍中法度之一,不得擅取平民財物,不得侵犯侵擾平民。希望我不需要再念第二遍,但有違法者,軍法處置。”嘀咕的人不做聲了。“各自任務都明白沒?明白了就各自下去準備,敵人反攻也就在旬日之間,萬不可懈怠。”衆將領領命離去。她叫住鐵魚:“你從騎兵中分派出一支隊伍,將探敵範圍擴大至百里,重點東邊聞松郡至西寧郡的通道,以及南面南山郡駐軍的動向。”鐵魚果斷一聲是,東方永安很滿意他的乾脆。鐵魚沉穩卻不木訥,勇猛卻不魯莽,雖算不上智計卓越,卻反應靈敏,當初在極樂場對戰幾乎無懈可擊,毫不爲她的亂心言語所擾,若不是當真找到弱點,小命還真得交在他手上。既認定她,對她所交辦事務向來不問緣由、盡心竭力,是個可以託付重任的極穩妥之人。視鐵魚爲最得力的助手之一,全在於其忠誠不亞於貓兒,卻不如貓兒那般任性難捉摸。

    想起貓兒,她嘴角勾笑,也不知道那個臭屁小孩現在怎麼樣,有沒有辦好她交代的事。安字軍攻城掠地之際,後方西羣山也沒閒着,瑤琴與蓮子依舊負責招募新兵,王義親自運送過兩回物資,包括甲冑、刀劍、馬匹、藥材等。練兵的大事便由羊腸負責,她給制定了一整套訓練方案,另一支她期待的“獵隼隊”則由羊腸統籌,貓兒與夜鷹陪練。兩方方案不同,步卒以戰國魏武卒爲目標,負重訓練,負重逐次增加。而獵隼隊在負重同時更偏重靈活與全局應對。對於她制定的改版“特種訓練”方案,貓兒十分感興趣。讓他與夜鷹陪練考量在於,夜鷹沉穩認真,東方永安有意讓他繼承自己的狙擊之能,他雖不善言語,貓兒的靈活灑脫正可以彌補,就怕貓兒玩鬧心起將獵隼隊新兵鬧得雞飛狗跳,但若獵隼隊能躲過貓兒的“捕獵”,本事必然大漲。

    等事情告一段落,她得回去瞧一瞧,李追星也許久沒見。她行軍在外,不能帶着他,便將他交給小言、香雪與採娘照顧。三人在西羣山闢出一塊隱蔽居所,羊腸暗中照拂,等閒不讓人靠近,沈涪也時常去關照,生活還算便捷安全,了了她一樁心事。

    目下除了備戰,最叫她在意的便是梁懸河肩負的任務。

    梁懸河作爲九衛老七,東方永安知他口舌厲害,善於周旋,不過之前一直沒機會用到他的才能。此次,第一次將與其他勢力周旋的任務交給他,說不擔心是假。他成功與否,直接關係到安字軍能否就此站穩腳跟。

    日前將此行目的與他剖析清楚,梁懸河帶着慣常的笑說,包在他身上,定然帶回她想要的消息。

    很快他就在無影護衛下與南方去,去的正是福元郡與南山郡統領烏淺所在地。烏淺名淺,腦子卻不淺,作爲李璜軍重要的西方守護者,大軍駐紮在福元與南山兩郡交界,此前便是他以復古禮約戰以誘援軍的法子大敗李秀派往南山郡的援軍,最終奪得南山郡,東方永安斷定他不是魯莽之輩。只要不是草率無智的莽夫,便可以曉之以言語,通之以利害。此前,東方永安從他手中奪得西寧郡西邊幾座縣城,派使者前去已是勢在必行。

    利州的三方勢力中,李秀所佔地域最廣最富庶,財力兵力最充足,其次李璜軍發展迅速,來勢洶洶,以爲勢不可擋,然而與長慶軍一戰給了他們當頭一棒,非常有效地打擊了李璜軍氣焰,此時陷於泥坑,是最需要出路的一方。最後,成軍最慢,最弱勢的就是安字軍,雖然發展速度已經比她料想的快,然而遠遠不夠。

    當局面呈現一強兩弱時,最好的辦法就是兩弱聯手以抗一強。這就是她在搶奪縣城後還敢派使前去烏淺大營的底氣!她必須要爭取李璜軍,才能保證安字軍在李秀軍的打擊下存活。這無疑不容易,但必須一試!

    烏淺大軍安營在一片草莽之中,此時正是夏草青青,綠意盎然,一條兩丈寬河流從營前流過,背後倚靠一座起伏山脈,傍山依水,正是駐軍好地方。幾條人工開鑿的溝洫將河水引入營地。綿延數裏的營地中,馬匹嘶鳴混雜牛羊叫聲與人之笑語,喧騰熱鬧卻又井然有序。一路由軍吏領入,梁懸河目光迅速將營地佈局掃視一遍,士兵住在上風口,牛羊在下風口,幾條排泄暗池亦在下風口,騎兵營在外側,步卒營在內側,其間還夾雜些許碎布拼接的花帳,時有衣衫不整的女人進進出出。梁懸河嗤笑,還帶着花樓女子,倒是頂會享樂。

    不過中軍大帳周圍一里並無女子出入。軍吏將他們一行三人帶入中軍區,交給中軍司馬,自己退下。此行,東方永安原想給他多分派幾人,被他拒絕。他說人少正顯誠意,人多口雜反而壞事。中軍大帳轅門外兩列甲冑鮮亮、挺立如松的士兵,面容肅穆,精神飽滿,氣勢昂揚,可見烏淺此人治軍並不怠惰散漫。梁懸河蔑視之心退去,振作心神。高大的轅門上旗幟飄揚,掛着兩顆髒污腐朽不成人樣的頭顱,有沒有下馬威的意思他不知,但很顯然一進轅門,架在高臺上、燒得滋滋作響的大鐵鍋定然不是在表示歡迎。

    梁懸河心中冷哼一聲,視若無睹、面不改色隨中軍司馬走過大鐵鍋,胖乎的臉上掛着一貫的微笑。

    大帳中陳設簡略,正對帳門一架黑色屏風,屏風前一張長案,案上書冊印信令箭俱全,案前一支人高燈架。左手一隻茶几,兩張墊子,右手一架書櫃,書櫃旁鐵架上掛着全副甲冑,地上鋪着褪色的紅氈便無其他。

    “報,人已帶來。”隨中軍司馬的聲音,一人從屏風後走出。身着灰色粗布長袍,外套棕色牛皮軟甲,腳蹬黑色布履,竟有幾分儒將味道。蓄着短髯,梁懸河肯定,若將鬍鬚去掉會讓他少許多威嚴,畢竟那張臉的輪廓走勢頗有幾分秀氣。一雙幽深的細長眼,告訴別人眼前並非好惹角色。

    梁懸河見過禮後,烏淺開門見山,直奔主題,卻是一喝:“竊城之賊,有何說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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