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東方皇后傳 > 第 491 章 第 491 章
    “老大我們去哪兒?”

    “去好玩的地方嗎?”

    鏈鬼被鎖在牢籠中卻怡然自樂,興奮地問着。東方永安勉強扯出一個笑:“是好玩,很好玩的地方。”鏈鬼高興地晃動囚車,將鐵鏈搖晃得哐當響。他兀自興奮卻叫車旁跟隨押送的士兵白了臉色,東方永安不動聲色靠過去,示意看守士兵退開些。作爲統領,她原不該跟在囚車邊,但她以需要穩住鏈鬼情緒爲由破例走在大軍中間、囚車旁邊。隊伍停下休息時,她將紅棗拴在一邊,靠在囚車上,這輛囚車與另一輛不同,由精鐵打造,內中手腕粗的鐵鏈從四個方向鎖住鏈鬼的手腳。“喝點水。”她將水囊遞進去,鏈鬼搖頭,“那你想喫什麼?”

    “想喫……”鏈鬼歪着腦袋想了想,“什麼都可以嗎?”

    東方永安點頭:“什麼都可以。”

    鏈鬼不信,他們現在可是在路上,雖然不知道去哪兒,沒人告訴他,但他想,老大也在,去哪兒都是沒錯的。

    “不信,說一個試試?”

    鏈鬼叫起來:“老大你怎麼又讀鏈鬼的心?”東方永安猜中幾次他的心思後,他便以爲她有能讀人心的神通,殊不知是他的心思太過簡單。東方永安也不解釋,任由他心有慼慼,纔好叫他害怕、聽她的話,不出去惹事。然而百密一疏,仍是走到今日這種局面。

    “那我想喫酥餅。”他叫不出名字,伸手比劃,“好好看的,像花兒一樣。”

    “是不是這個?”東方永安去紅棗背上解下包裹,拿出其中一隻食盒,露出內中四塊桃花酥。鏈鬼驚奇道:“真的有!”

    “還想喫別的?”

    “炸年糕?”

    東方永安取出另一隻食盒,內中可不就是金黃裹着白玉的炸年糕。

    “桃子蜜餞。”

    “燻雞絲。”

    “水晶雞”

    “醬肉捲餅。”

    “酒蟹。”

    ……

    一連說了十幾樣,見東方永安變戲法似的變出十幾只食盒,竟都是他點名的,一個不差,當下越發堅信老大能讀懂自己的心思,歡喜之餘又覺敬畏。東方永安將筷子遞給他:“喫吧,都是你喜愛的。”鏈鬼正準備大快朵頤,旁邊囚車裏半死不活的人哼笑起來:“喫吧,趕緊喫,喫完了就該腦袋搬家了。裝出一副假惺惺的樣子來,何不告訴他這是斷頭飯?”

    “什麼是斷頭飯?”鏈鬼邊喫邊問,然不是很在意。

    “你以爲你殺了那麼多安字軍士卒,還能留着腦袋?她越是對你好,越說明你小命不保。”

    鏈鬼瞪他:“那些都是壞人!老大才不會不要我。”

    原本聽囚車裏那混賬多嘴,東方永安怒上心頭,此刻聽得鏈鬼對她如此信任,不禁眼眶發酸,惡狠狠朝那多嘴混賬道:“放心吧,你的腦袋不會在脖子上留多久的。”

    那人嗤笑:“既做了這事,我就沒想活,那麼多人陪葬,我心滿意足。”

    東方永安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當場就將他千刀萬剮。這場血案是此人有心而爲,他潛入鏈鬼的小院,趁魏陶不注意,將人騙出去,卻是帶到營地,夥同其他人暗中挑唆,引起口舌之爭,又出言羞辱。一些不明就裏的人不瞭解鏈鬼秉性,因口舌之爭,跟着嬉笑怒罵、冷嘲熱諷,罵到興頭上,能有什麼好話,終是將鏈鬼激怒,鐵鏈舔上了血便一發不可收拾。他的同夥當場斃命,其本人則是被削去一隻手、一條腿,東方永安趕到的時候,躺在血泊裏兀自呆笑。東方永安那時愧疚至極,命大夫全力施救,將他救活,卻在去探望他的時候,被他一句問話驚得僵愣在原地。他問:“最親近的心腹犯下大錯,你還下得去殺手嗎?還是說打算包庇?”說罷瘋也似的大笑,“想包庇也是包庇不了的,那麼多條人命,整個營地都看着呢!”東方永安體會到其中意思,憤怒地揪住他前襟,幾乎將人從塌上提起來。對方只癡癡笑着:“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當真鐵面無私。統領,軍法無情啊。”他嘲諷,“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後來軍法營審出此人與先前酒後犯事的人乃舊友,再往前推,更與槐烏木是多年友人。槐烏木叛出時,幾人不贊同,未一同離去,便覺得自己對安字軍這份忠心當得另眼相看,不想軍中如常,未曾高看一眼,幾人逐漸心生不滿,卻又不敢聲張。畢竟以槐烏木的行徑,以及給安字軍帶來的危害,叫旁人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只怕不被提審也會被排擠。便在這種不斷拉鋸的矛盾心理中,幾人濫酒犯事,被東方永安斬於大街。此人當夜未同行,得知消息趕過去,恰逢女子撞死,東方永安怒火攻心,疾撲過去哭求饒過他們性命,東方永安卻一毫不在意,自此懷恨在心。東方永安當時口稱軍法如山,他便暗自發誓定要她體味軍法、情義兩難全之痛,後來終於給他逮到機會,令她極爲倚重的心腹犯下血案。

    得知多營將士集聚中軍大帳,要求東方永安處死鏈鬼時,他痛快大笑,笑得滿地翻滾。不過有些出乎意料的是,東方永安不知以何等說辭說服了諸將士,延緩處死鏈鬼的時間。他原以爲她想拖延包庇,現在看來,只不知要那個呆蠢的瘋子怎麼死。

    輕微挪動快要躺爛的身軀,東方永安無疑恨死他,卻仍留着他,雖叫他有些意外,但將死之人沒那麼多心力去在乎多餘的事。他只想看那狠心的女人要如何處置,照他所想,即便在衆人面前斬殺鏈鬼,鮮血灌出的裂痕只怕也不是那麼容易被消弭,若不能消弭,他便是又給安字軍埋下一個隱患,自己死也值了!

    “我等着看他死時,你的表情,一定很叫人愉悅。”他虛弱地笑起來。東方永安走過去踹一腳囚車:“我保證,你一定不會死得太舒適。”

    一路上,因爲鏈鬼的事東方永安始終陰沉着臉,及至進入西寧郡,臉色更爲陰鬱。那些孟嶺軍肆虐過的地方,田野、道路、村子、小城入眼一片狼藉,滿地殘破不堪。燒焦的田畝、踏毀的田埂、掘開的道路、斷裂的橋樑。砸壞的門窗、推倒的牆壁、到處散亂破損的桌椅,殘垣斷壁下堆積的夯土、碎磚堵住大街小巷。不論城內城外隨處可見新舊土堆,便是墳塋,只不過草草掩埋,尚未來得及豎碑。亦有沒來得及掩埋的,直接曝在外面、或已腐爛或被鴉鷲啄食得不辨面目。

    每過一處,東方永安的怒火就上竄一分。孟嶺軍頗有些心機,將東面往西寧城的道路盡數破壞,拖延安字軍救援的腳步,所以進入西寧郡後,安字軍每日行進路程反不如未進西寧郡之時。在一處廢棄小城落腳紮營,東方永安便聚集主將商討解救西寧城之法。孟嶺軍雖不如中原精銳,然畢竟有十萬之衆,觀安字軍,因多方牽制,迴轉主力加上聞松郡與長慶郡援軍也不過六萬有餘,又不知城內兵力幾何,貿然硬戰,只怕前後夾擊不成,反被孟嶺軍咬下一大塊肉。

    “當務之急還是要儘快趕到,先鋒軍故佈疑陣儘管能唬住敵軍一時,但若叫孟嶺軍在我等趕到之前發現真相,只怕先鋒軍危急。”豲子道。

    “那是自然,趕到之後仍需想辦法與城中聯絡,瞭解城內兵力。目下前後夾攻仍是最好的辦法,這些我明白。”東方永安道。

    “那你是猶豫什麼?”

    她驀地擡眼,目露兇光、咄咄逼人:“我在想可否行圍魏救趙之計。一路走來大傢伙也看見了,孟嶺蠻夷之軍,實在兇惡殘暴,殺我子民,毀我土地,只救下西寧郡,卻不能叫他們付出足夠代價,如何算得上爲那些被殘害的無辜之人報仇?他們都是手無寸鐵的平民啊!兩軍交戰尚不斬來使,兩國交戰不戮平民,孟嶺全不顧道義,我等若不能給它致命痛擊,這場戰爭便是失敗、便是恥辱!你我,在座諸位,我們所有人便對不住那些信任、追隨我等卻死去的人,便不能向那些活着的、期盼着我們的人交代!”

    “你的意思是?”

    “我記得孟嶺與西寧郡不過幾道山脈阻隔,越過羣山便是孟嶺國都。”

    熊隱訝異道:“您不會想帶大軍翻越羣山吧?那是不可能的!”他出身獵戶,自然知曉西羣山之險峻複雜,尋常人要翻越尚且困難,何況大軍?“若是可行,孟嶺何必繞遠路從西北攻入?”

    “這話說到點子上,正因不易,才叫你們過來商討。當年風烈將軍如何驅逐孟嶺與月祇聯軍,你們不妨都說說,詳盡些,包括那些道聽途說。”

    “風烈將軍?”衆人不明何與風烈將軍有關,東方永安讓他們只管說來。

    出身西寧郡幾人一番回憶,並未說出個所以然,東方永安微皺眉頭道:“端木宣文你來說。”端木宣文直挺挺上前一步,面上一如往常的不苟言笑,將過聞松郡時,東方永安與廖然的談話述來:“……即是說,孟嶺大軍齎印請降前夕,風烈將軍已經尋到打蛇七寸的法子。將烈字軍旗插遍孟嶺國都城牆非是妄言,只是未及實施。廖然的意思,‘鑰匙’就藏在西羣山。”

    “諸位出身西邊界,不如再好好想想。”

    諸人面面相覷,唯豲子似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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